旅非散记：之三十一

                     神秘的野象墓地

                                            文/杨春生

      说人有墓地，你不会觉得奇怪，说非洲的野生大象也有墓地，你一定会觉得匪夷所思。是的，人的思维带有很大的惯性，人总喜欢按照自己的思维方式去认识和理解问题，人会说，人有墓地是因为人有思维，人做墓地的理由是活着的人为了怀念逝去的人，才为逝去的人建造墓地，而逝去的人在逝去前为了使自己升入天堂后能够过上更美好的日子，才在逝去前为自己选择墓地。总之，人怎么做都是有理由的，而动物们一旦这样做了，人就会想不通。但是不管你相信还是不相信，非洲的野生大象是有墓地的。而且大象的墓地不是单独下葬的，而是集体合葬的，不管大象家族里有多少头象，只要是自然老死的，你都不会找到它们的尸体，因为非洲野生象有自己的墓地，他们在临死前，总会启动它的前辈们留给他的遗传信号，顺着前辈们召唤他们的方向去寻找大象们理想中的天国。

      在肯尼亚南部的马萨洛比丛林，我们就经历过一次与肯尼亚野生大象不期而遇，并目睹了非洲野生象走向天国的过程。

      那是1998年6月间，因工程建设需要，我们一行人被派往肯尼亚南部的马萨洛比丛林进行野外勘测，为B724道路的开工进行前期准备。马萨洛比地区是尼亚南部丛林密布的一个地区，野生动物多，野生大象的族群也非常多。测绘地型图的过程中，我们有时一天能碰到十多个野生大象的种群，多的有几十头，少的也有好几头。因为这里丛林密布，可供野象的食用的植物丰富，所以这里的大象和南非、北非的野生象比起来，日子要好过得多，象的个体也长得十分巨大，一头公象足有好几吨重，远远看去，巨无霸一样的大公象发起威来，上百年的非洲金合欢树和一些我们叫不出名的阔叶乔木，会被这些野象连根拔起，我们常开玩笑说，非洲野生象的鼻子真比我们大马力的推土机还历害，有时大象依着脸盆粗的树蹭痒痒，不小心就可能把树依断，依倒，弄得丛林深处不时传出哗啦哗啦的扯树声。测量中，只要发现成片的大树被推倒，那惹祸的家伙不用说，一定是大象。

      一天，我们几个人正在聚精会神的盯着水准仪进行野外作业，忽人身后传来大动物在丛林中行走的声音。凭经验我们知道，今天蹿到我们身后的不是大象就是长颈鹿。因为在一眼望不到边的马萨洛比地区，只有这两种巨兽穿越树丛时才能发出这种数木被巨兽身体挤压后才发出的沉闷声音。为了不惊动过来的动物，也是为了我们自身的安全，我们相互使了一下眼色，大家一溜烟儿爬上我们焊了钢筋栅拦的大越野车上，躲到帆布的后面窥探过来的到底是什么家伙。大约也就过了七、八分钟的时间吧，身后的动物出现了，我们把盖在身上的帆布掀开一条小缝，一看。乖乖！果然是一头比我们藏身的越野车还要高的大象，这是一头只有一颗象牙的公象，可以看得出，这头象的另一颗牙，可能是在平时的打斗中被碰断了，而且断的很深，是从象鼻子上方就折断掉了的。

      大象迈着沉重的步子在森林中行走，每走一步都显得特别困难，大象的鼻子一直耷拉着，也不象平时那样东甩西晃，耀武扬威的。同伴透过绿帆布缝看了半天悄悄的说，这老骚头看样子是病了，可能还病得不轻哦。我定睛细看，象的身体尽管很高大，但走路的架式确实有些病态，比水桶还要粗的蹄子踏过我们的车身时，明显使人感觉到这是病象走过的声音，因为这种声音拖蹋而无力，不像健康大象走过的那样，四个蹄子压得地面哐哐响。象过去后，我们站在车顶到处望，也没望到象群，看来这还真是一头脱离了象群的公象，我们议论着。第二天，当我们开着车离第一天的测量点有十多公里时，在一片不太茂密的丛林中又发现了这头大象，只是发现时明显感觉到它的体力已不如前一天，走路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这样，一连好几天，我们都在这一带发现这只生病的老象。我们大体算了一下，这头象每天行走的距离没有超过十五公里。而且这些天，这头象光是在丛林深处打转，也不吃东西，它的这些举动，反道引起了我们的好奇。

     测量嘛，反正就是一天到晚在林子里转的事。为了探个究竟，我们索性停下手中的活儿，开着车，远远的跟踪着这头病入膏縨的大象。这样又一连跟了几天，我们发现这头大象走路时已经有些踉跄了。这天夕阳西下的时候，这头既将死亡的大象来到了一条季节河的低凹处，低头，用鼻子吸了些水喷在身上。我们知道，这是大象在洗澡。洗完澡，只见沐浴在晚霞中的大象传说中的金刚一样，高昂着头，扬起鼻子对着前方发出了一阵让人心颤的悲怆的长嗥。那是一头既将死亡的大象留给生它养它的丛林的最后的声音，一种无耐、留恋、孤独的对神秘的非洲丛林恋恋不舍的倾诉之声。

       接着，这头老象，就一步一踉跄的走向一处被浓荫掩盖着的绝壁。就在我们停车息火，准备跟过去看个究竟时，巨大的象身已经掩没在绝壁上的一片老树丛中。我们紧赶几步，走到绝壁前，只看见一块巨大的被一股神奇的力量掀动过的大石块，正在被另一股神奇的力量从石头的另一面掀动着，我们对面的山壁里，还不时传出呼哧呼哧的喘气声。我们明白了，这就是肯尼亚民间一直传说的“大象墓地”。我们对面，其实就是一个埋葬着无数老去的大象的尸骨的大象墓地，此刻，被我们跟踪了好多天的那头老象正在我们对面的山洞里，用它仅剩下的最后一点力气，用鼻子在敲打通往大象天国的大门。我们真的明白了，我们比此看了一眼，谁也没说话，而后，我们来到车子跟前爬上车，自己打着圈子离开了丛林，这一天，我们真的迷路了，我们知道大象真得有墓地，但直到今天，我们都不知道大象的墓地在哪里。

                                           2007年9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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