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豆豆：

    见信如面。

    其实，这封信想写已经很久了。

    你一定还记得，3年前，我爷爷去世的前晚，坐在我爸的摩托车上赶往医院。颠簸中，我给你发了条长长的短信。

　　那些日子，你正要参加中考。

　　身为大哥，我一直有一份歉疚。

　　回到更远些的那一年，你追随着我和聪聪的脚步，考上区里最好的初中。你带着狂喜拿着通知书跑上阁楼画室，想和我分享你的喜悦。不记得我当时沉浸在那一段不愉快里，冰冷着脸回了你一声“哦”。对不起，这不是你喜欢的大哥应该给你的祝贺。后来得知你为此不解，甚至难过。我很懊恼，无从补救。

　　表兄弟三个，有理由让外公外婆感到自豪。在这个阡陌相通的小县城里，我们一个接一个考取了最好的初中，最好的高中——至今都让家人自得让旁人羡慕。如今，我和聪在市区谋一份差事，而你，也有了憧憬中的理想学府。

　　我长你10岁，你出生的时候，我已经能清晰的记事。所以说看着你长大应该不过分。因为妈妈和阿姨是姐妹，你我的关系也就更亲近些。你一直是个小小的拖油瓶，在我身后跟东跟西，近墨者黑，你开始向往我的生活，聆听我的劝慰，尊重我的意见。

　　正因为如此，一刻钟前，你的妈妈，给我打来一个电话。她希望，我是此刻唯一能与你说上话的人。

　　这不是我写这封信的全部理由，只是这一份叮嘱，让我更早的提起笔，和你说说话。

　　如今你也长大了。三兄弟里，论学习的智慧和能力，聪是当仁不让的第一。他总是能用最少的时间做最正确的事情，自信满满只填一个想去的志愿，轻轻松松考取复旦，你知道的，学了心理学。他高考前的那个月，我还时常能半夜在网上遇到他，下四国。而念书上，我从来都不是你的好榜样。我是靠小聪明和临阵磨枪一路将将走来，虽然现在看来生活风光，但在每个关卡的磕磕绊绊，战战兢兢，各种滋味，只有我自己知道。

　　你和我俩都不同，走到今天，你用了更多的努力和执着，因为两个哥哥都不曾失手，无形中，我们给了你太多压力。家人们都曾以为，这一切都会是正确的动力，而在我看来，有的东西，有的话，实在是说的多了，太多了。

　　有时候我羡慕你。羡慕你学习的环境。这些年你住在我家，首先我要感谢你在我无法回家陪伴父母的日子里，给他们足够的寄托和关心。另外一方面，我看到的我的父母，他们也在成长和变化。在培养你读书这件事情上，他们给予你的，使更多的宽容，更大的耐心，更正确的心态。当然我也不得不反省，如果当年我有你如今一半的努力，也不至于让他俩心力憔悴那么久。

　　还有你的母亲，我最喜欢的亲人。相信我，当你有机会结识更多同龄人的母亲，你依然会自豪地看到自己妈妈的聪明和可爱。我一直想，如果你能拥有她的心态，拥有她面对挑战的豁然，那你将是多么坚不可摧的一个人。

　　人无完人。这句话对我们三兄弟来说都是一样。我挥霍着自己的天赋，在念书的那些年让家长痛心不已，如今虽能稍稍用风光的职业弥补过去几年不曾带给他们的快乐和自豪，但有些事情已经无法改变。而你，我亲爱的弟弟，起先大家都担心你的天资，怕如果你不付出比我俩更大的努力，无法取得成功。但事实是，你用实际的行动，给所有人一个大大的惊喜。这是你那么多年刻苦读书诚实做人的结果，不管多变的世界会用什么样的标准来衡量一个人，在我看来，你已经在做最好的你自己了。所以每次回松江二中，我的历任老师都会谈起你，充满赏识和喜爱，末了总忘不了感叹一句，杨眉，你当年有他十分之一的努力么。

　　所以你有理由自信。甚至我希望你可以偶尔自满。像我一样大胆地和长辈平起平坐，高谈阔论。因为你，已经是最好的你自己。最近填志愿，我看到了你的主见，你的坚持。那天去同济接你，我看到镜片后面那双发光的眼睛。那是梦想的光芒，也曾经闪耀在我的眼眸里。所以我衷心祝福你，也相信，你会尽最大努力去实现它。

　　只是我担心，在这关键的时刻，你又控制不住自己，陷入深深的焦虑和不能自拔的苦苦自逼。

　　这种担心不是多余的，我也不是第一次跟你说过。我想你正在长成一个男子汉，当你经历过几次全力的拼搏，学业、事业、或者爱情。当你一次次从挫败里站起身来，拍拍尘土，面带微笑，不折不挠。当你完成了这些蜕变，我今天所说的，也就成了空谈。

　　只可惜，时间不够，不够你慢慢体会，慢慢懂得。我只能试着告诉你，放轻松，没关系。人生有很多条路可以走，就算在这条独木桥上被挤落，生活也一样可以变的灿烂。更何况，没有人担心你的升学与否，只是你自己，想走那条唯一的最好的路。看着你填写的高考志愿，我想你应该告诉你自己，你已经成功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自信把这些难考的学校系科写在这张薄薄的纸上，比如我，当年，就没有这个勇气和必要。

　　不要把自己扔在一个黑洞里，然后和那个黑黢黢的影子打架。你临考的心理素质一向不好，会让你的多年的努力被打了折扣。这一点，如果发生，没有人会怪你，但大家如果心情不好，只是为你感到惋惜。我希望，每天晚上，你可以抽出半个小时的时间，拉上KIMI，出去慢跑一圈，跑到大汗淋漓气喘嘘嘘。再抽出半个小时时间，看看电视，新闻或者纪实。吃饭的时候多和我父母聊天，他们太辛苦了，你已经是他们照顾的第二个高考学生，小儿子一般看待，却比照料自己的儿子还要多一份担待，别让他们操心，吃饱喝足，笑口常开。

　　算了算，还剩10多天。相比过去的三年，这10多天微不足道。可对高考的那三天，这10多天又是那么的重要。我没有好的学习的经验，没有资格拿出来和你分享，聪聪的经验又太过特别，你也无法借鉴。可我想说的是，10天的努力也许无法将你的考试水平提高10分，但10天的不规律生活，一定会让你的考试状态一落千丈。我想这一定是你不愿意看到的，更是我不愿意看到的。

　　听说你吃不下饭，依旧天天做题到凌晨。怕家人担心责怪太晚休息，用衣服将房门下的缝隙堵牢，不让台灯的光线漏出房间。豆豆，虽然课本上到处宣扬悬梁刺股凿壁偷光那样吃苦读书的精神，可那是古人，是一心想学而优则仕刻苦念书农奴翻身把官当再去压榨穷人的家伙。而你不同，说句晦气话，假如你没有考取中意的大学——我只是说假如——我也敢打赌你会有不错的职业生涯。这不是在安慰你，报社里常来一些名牌大学的实习生，你身上有他们没有的东西，这种天赋与生俱来，永远不会离开你。这种天赋会给你带来莫大的快乐，不计得失。

　　我想谁也不会希望有一个婆婆妈妈啰嗦的表哥。这封信已经写的够长了。只是很努力很小心的要你知道，能不能考取那所学校，并不是衡量你过去几年成功与否的标准。快乐的源泉不在于让任何人满意。压力，往往来自你的内心。不知道在学校里有没有你心仪的姑娘，不知道身边有没有相伴多年的兄弟，如果有，在不打扰他们的情况下，午后紫藤花架下，桂花山头，樱桃树旁，聊聊天，畅想一下未来，调解自己的心情。

　　我的高考是在迷迷糊糊里假装认真，匆匆度过的。因而没有回忆。

　　而你的高考，最后的10天，把自己调整到最好最开心的状态，勇敢去做，别回头，别担心。

　　所有你身边的人，都深爱着你。加油！

　　给我回信。

大哥 杨眉

2010年5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