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是一种状态,更是一种感觉。
在路上,你的脚步才不会停止;在路上,你的心就还有期待。
去西部时,喜欢每天差不多五百公里左右的赶路,不是为了那个遥远的终点,而是享受在路上的感觉。
在新疆若羌的米兰,当因无车而被困在那里几天,奔袭式的旅行被迫停顿时,感觉像被关进笼子的野兽,烦躁不安。
不过,被迫在那个小小绿洲上停顿的人不止是我一个。那里,关押着从广东等地送来的大群重刑犯。至少15年以上的刑期会让他们有充足的停留时间,他们的生活将在那里留下一个鲜明的印记。
没有人愿意停顿,即使是人性缺失的重刑犯也是如此。十几年来,那里的犯人从来没有放弃逃跑的可能。但是,被茫茫戈壁包围的米兰农场,离最近的大型居民点也要数百公里。农场的人告诉我,过去许多逃出监狱的犯人,基本上都在穿越漫长的戈壁滩时因缺少食物和水而死亡。这么多年只有一个人成功,他是把很多南瓜串在一起,用薄木板垫着、拖着走出了戈壁。高温下南瓜也不怕腐烂,既解决了食物也提供了水份。虽然,这个天才在走出戈壁后就被抓住了,但是,他在穿越戈壁的过程中,一定也享受到了摆脱停留的短暂快乐。
长时间的停顿不仅对犯人来说难以忍受,对看管他们的、看似自由的警察来说其实也是如此。后来,在我回到广州,并找到了一个在米兰想采访而一直没有机会的刚释放的犯人时,他带我到他新开的印刷厂,指着车间的一个领班问我:你知道他是谁吗?原来,那个人就是看管了他数年的一个警察,在他回广州时扔下工作,也扔掉了生活停顿在那个孤岛所带来的沉闷,跟随他的犯人,一起去行走在人生的新路上了。
还是那次旅行,在从库尔勒到若羌的路上,我遇到一个来自武汉的医药公司销售员。这段600公里的行程他是再熟悉不过了,所以,在车开上塔克拉玛干沙漠和塔里木河之间的简易公路时——这段公路有200公里左右是由犯人烧制红砖,花数年时间铺成的,期间死伤无数。回到广州的那个犯人提起被当地维吾尔人用鞭子抽打干活的情景时,眼神仍充满恐惧。他认为砖是犯人的血染红的——这个有经验的旅行者就掏出两层口罩戴上,并递给我一只。到了若羌我终于知道,在沙漠行车,即使门窗紧闭,即使你有两层口罩,还是免不了会满嘴满鼻的灰沙。
这个小个子好心人按照顺时针方向在塔克拉玛干沙漠绕圈已经多年了,基本上一个多星期一圈,推销药品,催收货款。绕圈的辛苦自不必说,我问他,为什么不找机会调回公司,结束这种不能停下来的工作?他说,真要不跑了,会睡不着的。
跑吧,风吹过脸上的感觉会让人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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