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 白
被实名举报的广东商学院“学术门”事件,具体情况大家都很清楚了:同样一本专著,中文版作者和英文版作者的署名却不一样。尤其吊诡的是,英文版的两位作者还是夫妇关系!所以,这道“学术门”易名“署名门”可能更贴切一些。
署名问题,在学术之外早就是一门学问。隋初,贺若弼“撰其所画策上之,谓为《御授平陈七策》”。他所以署杨坚的名,把平定陈国归功于皇帝,是要借此压制对手韩擒虎。在学术之内,如何署名也早就形成了一种文化传统。张邦基《墨庄漫录》认为,欧阳修是“本(宋)朝第一等人也”。他举了四件事用以佐证,其中第二件谈的就是《新唐书》(时称《唐书》)的署名。《新唐书》由欧阳修领衔编纂,然“最后至局,专修纪、志而已”,列传部分由尚书宋祁执笔。一书出于两手,体例、文风等不能统一,朝廷“遂诏(修)公看详列传,令删修为一体”。而宋祁的文字没什么可挑剔的,欧阳修一字未易。但修史署名向有旧例,即“只列书局中官高者一人姓名,云某等奉敕撰”。欧阳修的官衔大过宋祁,所以循例该署欧阳修的名字,但欧阳修说:“宋公于列传,亦功深者,为日且久,岂可掩其名而夺其功乎!”于是《新唐书》破天荒地将两人姓名同时署上,宋祁高兴地说:“自古文人不相让,而好相陵掩,此事,前所未闻也。”听当事人的辩解,广商“署名门”似与之相类,“在他的指导下”,太太也付出了很多辛劳。
除开《新唐书》,如《旧唐书》的确就是“刘昫等撰”、《晋书》就是“房玄龄等撰”,这一“等”等掉了不少幕后英雄。确切地说,《晋书》“等”去了20人,实际上光监修就有三位,房玄龄只是其一,另外还有褚遂良、许敬宗;其余18个动笔的人,如令狐德棻、敬播、李淳风、李义府等,就只好屈居“后记”之列,一笔带过,像广商那个英文版被抹去名字的教授一样。房玄龄官至宰相,位阶最高,如此署名自然遵循的正是“旧例”。二十四史中的《宋史》、《辽史》、《金史》,署名脱脱等编纂,然三史质量着实参差不齐,尤其《辽史》,按中华书局的出版前言来说,“既没有认真搜集和考订史料,再加上纪、志、表、传之间相互检讨也很不够,因此前后重复,史实错误、缺漏和自相矛盾之处很多。甚至把一件事当成两件事,一个人当成两个人或三个人”。饶是如此,身居相位的脱脱也不会承担任何责任,他能让项目立项,还给拨款,这就足令那个草台班子欢欣不已了,至于弄出来的东西是不是垃圾,无所谓。
唐朝卢钧守衢州,“有进士贽谒”。卢钧把他带来的十几篇文章翻了翻,发现都是自己写的。他先不露声色,当进士拍胸脯说是他“苦心夏课所为”时,卢钧才拆穿他:“此文乃某所为,尚能自诵。”时下诸多学术剽窃的露馅,往往也都偶然得很;由此推论,没有撞上的不知凡几。就署名来说,夫妻之外,不是还有不少为师的与学生共署,出事后为师的马上撇开责任的吗?今天有报道说,教育部某司长表示,应该建立完善惩防学术不端行为的机制。其实,但凡睁眼看社会的人都很清楚,我国惩防学术不端,早就超越“应该”而到“必须”阶段了!
2010年5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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