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  白

    绍兴的“咸亨酒店”将“拆扩建”成五星级标准的鲁迅文化主题酒店。初初看到这消息，吓了一跳，以为是要把现有的尽管是1981年“复活”的建筑推倒重来；定睛看人家的解释，才知道咸亨酒店现在的“堂吃”部分和孔乙己塑像还是会被永久保留，要建的五星级“咸亨新天地”只是作为项目名称。尽管如此，这个“拆扩建”也有非议的必要。

    去过绍兴的人说，咸亨酒店的摆设布局悉如鲁迅笔下所述。其实，外地人慕名到绍兴、到咸亨酒店，正是为了喝喝绍兴的黄酒，亲身体验一下正宗的绍兴酒馆文化，神思遨游“孔乙己”的时代。众所周知，在鲁迅先生的笔下，来咸亨酒店的有两种人，一种是“短衣帮”，应该是穷人，“靠柜外站着，热热的喝了休息”；另一种是“穿长衫的”，应该是有点儿身份的人吧，“踱进店面隔壁的房子里，要酒要菜，慢慢地坐喝”。只有孔乙己是个另类，站着喝酒而身穿长衫。周作人在《鲁迅的故家》中回忆得更直截了当，咸亨酒店“与饭馆不同，是很平民的所在，并不预备阔客的降临”。而入住“五星级”的该是些什么人呢？人们担忧，以后咸亨酒店有了这个光环，会不会成为高档消费的场所。这是很有可能的，“五星级”毕竟有自己严格的行业收费标准。关键是，如果咸亨酒店变身五星级，则完全背离了其存在的本义。

    前天是中山大学的校庆日，我注意到校方有一个郑重宣布，那就是其整套视觉形象识别系统正式启用，今后上至校徽、校训，下至办公用品、工作服饰，使用该系统都有苛刻规定；而任何单位和个人若要使用，须向校方申报，否则将被视为侵权。这一做法非常值得嘉许，因为品牌尤其是知名品牌一旦被盗用，不仅造成自身的无形资产流失，而且某些恶性商业行为还可能令之蒙羞。绍兴地方政府似乎应当借鉴这一做法，珍惜凭借鲁迅先生才得以扬名的这些文化符号，保护它们的“纯洁性”，不被所谓扩建而无端“注水”，像不少地方抓住一粒芝麻就要打造成西瓜一样。那是黔驴技穷的做法，而绍兴不同，它拥有大量的、相当骄人的文化资本，这些文化资本如果利用得非驴非马，客观上是一种损害。拓展咸亨酒店的品牌影响力，显然并非只有从载体上颠覆人们的固有形象之一途。

    “鲁镇的酒店的格局，是和别处不同的。”但在鲁迅先生眼里，这所谓不同，不过“都是当街一个曲尺形的大柜台，柜里面预备着热水，可以随时温酒”，仅此而已，无论如何，不会是一座五星级酒店。说一句车轱辘话，如果咸亨酒店变身五星级，那么它也就不再是咸亨酒店了。绍兴有没有五星级我不知道，但如果一定要建话，大可以叫别的什么名字。不过，有一天如果我去绍兴玩儿，肯定只是选择“堂吃”而已。五星级酒店到处都有，而咸亨酒店只有一个。

                                2007年11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