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兄老人逝世的消息传出,正出差在外,思绪难平,虽然91岁的冰兄先生已是高寿,虽然这一天终究要到来。
1992年7月,我在研究生毕业后进入广东省政协机关工作,在萧蔚彬先生麾下编辑《同舟共进》杂志,与冰兄先生的次女陵儿(零二)大姐坐对面办公,因有幸多次目睹冰兄先生的丰采。记得那时,《同舟共进》每一聚会,必邀冰兄先生,而冰兄先生也无一例外地兴致勃勃地出席,真的叫童心未眠、童言无忌。冰兄先生对蔚彬先生尤为欣赏,记得他说过,《同舟共进》是中国办得最好的杂志。因而他晚年创作的不少作品,都在《同舟共进》首发,有一年,封底连续六期都是廖老的新作。
1993年夏季的某日,廖姐带着我,一人骑着一辆单车,从省政协机关所在的五羊新城南侧(当时差不多属于城东),专程赶到位于人民北路廖老的简朴的家(当时差不多属于城西)。只有老人一个人在,看报还是读书,记不清了。聊了大概一个多钟头吧,海阔天空,全由兴之所致。最后由廖姐手持相机,留下了一帧难忘的合影。斯情斯景,彷佛昨天。
今天,冰兄先生真的要走了,撰此小文以资纪念。
人间少了廖冰兄,天堂里可能从此不再宁静。)
那个为世界擦脸的老人走了
一代漫画大师廖冰兄先生的遗体今天将要在广州火化。那位个性格率真、试图通过手中的画笔来改造社会——用他自己的话说是“为世界擦脸”——的老人,真的要走了!
那么多的人自发地为这位老人送行,这位老人一定有其震撼人们的心灵之处。的确,那是一位荡涤旧世界的勇士,也是一位新社会的“清道夫”。“我有一枝笔,唔(不)值二分银。可作大扫把,专门扫瘟神。”廖老在早年的一组自画像中表白得最清楚不过。干了70多年的“义务清洁工”,已经靠在轮椅上时,冰兄老人还在念叨如何“给世界擦把脸”。和廖老接触过的人都知道,他敢思、敢言,敢爱、也敢恨,无论解读社会还是剖析自己,无不入木三分,毫不留情。他的那幅著名的《自嘲》,埕破之后仍然蜷缩一团、不敢动弹的人,又岂止是他自己?去今10年来前,笔者还领略过老人由《自嘲》衍生出的另一幅作品:那位蜷缩的老人已经伸展手脚,迎着初升的朝阳兴高采烈地在做操;但是,蜷缩者依然那幅尊容,并且扭过头,道一声“呸!自由化。”(发表之时,记得删去了“自由化”三个字。)
在这位也许是耳聋而成就的“大声公”身上,洋溢着激浊扬清、弘扬正义与良知的凛然气概。老人一生所绘就的,看上去是一幅幅漫画作品,但人们只有在细细品味时才会恍然大悟,那分明是不止于漫画的漫画,“丹青图中有谏书”!这位不停地“给世界脸上洗白白,搞卫生”的老人,其91载的人生历程,留下的也分明是无比忠贞的清晰足迹,冷峻的笔锋之中折射出的是一腔热血热肠。笔者所以在耳聋前面加上“也许”二字,在于相信,即便是耳聪目明,以冰兄老人疾恶如仇、锋芒毕露的禀性,同样会是一位“大声公”,令那些意欲作奸犯科之人,闻其声,而头皮发麻。正向方成先生所说的:“见了他,不敢做坏事。”
廖冰兄之所以为廖冰兄,首先因为他是一个善良的人。他的良知,他的正义,始终笼罩在人道精神的光环里。即使到了暮年,廖冰兄也丝毫不改忧国忧民的本色,一直对少年儿童的教育事业及社会上的弱势群体给予了不遗余力的支持和帮助,而他自己却长期过着极其简朴的生活,家里的空调开动,因为电表转得太快,老人都觉得心疼。然而,他又是如此地关注民生民情,如此地好管“闲事”,因此得了个“业余市长”的雅号。10几年来,他陆续向社会捐出了60多万元,还筹得资金80多万,发起成立了以自己名字命名的专项基金,用于帮助困难的群众。尽自己的可能乐善好施,成了他最后的欣慰。
冰兄先生的老朋友黄苗子郁风夫妇曾在一篇文章中谈到:“有目共睹,冰兄的创作具有非凡的正义感和艺术感染力。这抹布和扫把不是敝帚自珍,它已为世界共赏。”其实,“给世界脸上洗白白,搞卫生”,同样生活于世界中的我们,又焉能置之度外?它理应成为我们共同的义务。当这位可敬的老人离去之后,我们更应该觉得肩上有这样一副担子。冰兄老人用自己的画来当擦脸布,这样的擦脸布,其实我们每个人手里都有一块,无论我们所操的是哪一种,都应该不遗余力地用起来,清洗社会每个角落的污泥浊水!但是,显而易见,只有把握了亿万普通民众的情感,我们手中的这块擦脸布才能成为净化社会的物质力量。
冰兄先生,请一路走好!
2006年9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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