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东江

        利用生日敛财，是如今一些贪官的惯用招术。为此，有的充分发挥中国历法分出阴阳的特点，一年过两个生日。有的还嫌不够，老婆孩子乃至丈人丈母娘的生日，也要大操大办。

        生日即一个人的出生之日，也指每年满周岁的那一天。《云麓漫钞》云：“魏晋以前，不为生日。”说南北朝时江南有个风俗，孩子一周岁的时候，“随男女以纸笔针缕置前，观其所取，号为试儿”，于是“每至此日，饮酒宴乐。后人因为生日”。皇帝也有生日，但过法不同。梁孝元帝于生日“常设斋讲”。唐穆宗继位初年宣布：“七月六日，是朕载诞之辰，其日，百寮命妇宜于光顺门进名参贺，朕于门内与百寮相见。”唐太宗则不大愿意过，他说：“今日吾生日，世俗以为乐，在朕翻成伤感，奈何以劬劳之日，更为宴乐乎？”但好玩儿的唐玄宗不这么看，他把自己的生日定为千秋节，“令天下宴集休假三日”，大家一起跟着高兴。

        清朝状元毕秋帆于古人中最佩服苏东坡，因此他当了大官之后，每到农历十二月十九日东坡生日那一天，都要给他“作生日会”，成为当时的一件盛事。届时，他把明朝大画家陈洪绶画的东坡像悬于堂上，“命伶人吹玉箫铁笛，自制迎神送神之曲，率领幕中诸名士及属吏门生衣冠趋拜”；然后还要“张宴设乐，即席赋诗者至数百家”。这种生日会是发自内心的，并无功利可言，至少不像好多别的生日那样，场面热闹得很，但过生日的及贺生日的在觥筹交错之际，各自都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

        南宋权臣韩侂胄有年过生日，“群公上寿”，吏部尚书许及之来晚了，把门的人“掩关拒之”，不让他进来，把许及之弄得很难堪。然而“会门闸未及闭”，许及之觉得还有机会，“遂俯偻而入”。韩侂胄的生日，不来不行，何况许及之还有自己的目的。《建炎以来朝野杂记》说，在吏部尚书的位置上干了两年没得到升迁的许及之，后来找韩侂胄诉苦，“叙其知遇之意及衰迟之状，不觉涕零，继以屈膝”。这之后没几天，许及之就如愿了，因而时有“由窦尚书，屈膝执政”之语，传以为笑。《谷山笔麈》则说，这件事就发生在韩侂胄生日那一天，那么，这是许及之趁着韩某高兴提条件了。从许及之进门的姿态来分析，韩侂胄家的门很像今天店铺常见的卷帘门，研究卷帘门历史的人不妨参考。

        明朝正统年间，宦官王振一手遮天，军政大权尽握手中。这样的人过生日，当然不得了。《寓圃杂记》载，“诸大臣皆往贺”，偏偏祭酒李时勉“独不往”，把王振气得够呛。后他以“擅斫文庙前古木为不敬”为由抓了李时勉，特置“百斤枷”惩罚相干人等；其中“有一枷特重数斤，为先生（李时勉）设也”，李时勉差点因此丧命。瞧，王振一生气，后果有多严重，前提不过是因为一次生日没来——当然属于特地没来。明朝天启时的另一个宦官魏忠贤过生日就更惊天动地了。《玉镜新谭》载，他六十大寿的时候，不仅皇帝要“随礼”——赐金玉、羊酒“甚厚”，而且“天下督抚、总镇竞投密献、异宝、谀词”，大臣自三公起，“衣紫拖金，填街塞户”，正所谓“擅作一己之威福，而劫千万人之慑伏”；“剥削千万人之脂膏，而供一己之喜怒”。

        清朝的孟超然督学四川时，也赶上过总督的生日。孟超然知道总督正是欲借生日敛财的一类，故意在他生日那天“书楹联为祝”，又“以己署衔款为言”，总督觉得很好笑，睬都不睬。孟超然于是搬把椅子坐在督署门外，“各属送寿仪者，悉为簿录而却之”。他说，总督大人清廉，不收礼，因为“我送微物且不收，何况所属？”并且他声明，谁要是敢变着法子或偷偷摸摸地送，“我必立揭部科”。就这样在门口一坐坐了三天才离开，硬是搅了总督的好事。

        像孟超然这样的反腐败行动基本上没有可复制性。但是显而易见，制约官员借生日敛财，光把如何不准的规定摆在那里，无济于事。

            2006年9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