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东江
央视八套正在播出电视剧《昭君出塞》,看了第一集,吸引力不大。有位匈奴方的小家伙,不过10来岁的年纪吧,对自己这边的人老是去汉人那里抢掠即表达了不满,并发出不少诘问,如此的“认识”和“觉悟”就令人诧异。虽然等不及看王昭君出场,但对昭君出塞还是可以一说的,毕竟电视剧不是我们获得历史知识的所在。
昭君出塞,从国家层面看是奉行和亲政策——利用婚姻与人结亲和好。当然,欲结的“亲家”往往是势力比较强大、令自己无可奈何的一方。明朝万历年间,李如松征倭,他家的塾师诸龙光因为自己的欲望没有得到满足,乃“上急变”污蔑主任“私许日本与天朝和亲”。证实为子虚乌有之后,诸龙光被立枷枷死,但时人的看法很有意思,叫做“未闻岛夷敢萌此念”。就算汉朝吧,卫青、霍去病的时候不是也不会去和亲吗?从昭君个人层面看出塞,则有其郁郁不得志的因素。《后汉书·南匈奴列传》载:“昭君入宫数岁,不得见御,积悲怨。”于是趁着呼韩邪来,“乃请掖庭令求行”。王昭君靓丽异常,“貌为后宫第一”,为什么元帝没看上呢?野史中有这样的记载——据说为电视剧所采信:因为她没有给画工毛延寿塞红包,被他在画面上做了手脚。《西京杂记》云,元帝后宫的人数太多,需要画工们把她们的样貌都画下来,“案图召幸之”。毛延寿的红包收得太大,“多者十万,少者亦不减五万,独王嫱不肯”。沈德潜诗曰“无金赠延寿,妾自误平生”,看起来不是那么回事,王昭君不愿意便宜了那个贪画家。而昭君临行前一见面,据说那皇帝老儿悔得不得了,后来把“画工皆弃市”用以解恨。
昭君出塞发生在汉元帝竟宁元年(公元前33年),《汉书》记载,这年春正月,“匈奴呼韩邪单于来朝”,“竟宁”这个年号亦因此而生。按应劭的说法,“边竟得以安宁,故以冠元也”。颜师古进而注曰,“古之用字,境竟实同”;但这个“竟”,还有终极的意思,“言永安宁也”。对一桩婚姻寄予如此厚望,只能是时人的奢望。后来有人吟咏此事,退了一步:“若使胡儿能年母,他年好作倒戈人。”不过清朝大学者王士禛认为此“真三家村学究见识,可为喷饭!”这个“三家村”,当然不是上世纪60年代吴晗、邓拓、廖沫沙三先生构成的“三家村”,而是“偏僻的小山村”之意,唐朝王季友已有“山上双松长不改,百年唯有三家村”之句。
和亲政策的成效交给专家们去研究吧。千百年来,咏昭君的诗句及其戏曲、小说等文学作品,完全可以用汗牛充栋来形容。白居易的“汉使却回凭寄语,黄金何日赎娥眉?君王若问妾颜色,莫道不如宫里时”,被宋人的《鹤林玉露》誉为“高出众作之上”。王昭君,后来又叫王明君,那是为了避那位路人皆知其心的司马昭的讳。这一点儿也不奇怪,古人名字犯了后世帝王级人物的讳,管他是谁都要“易以他音”。汉明帝叫刘庄,庄子就一度叫了严子;唐高祖叫李渊,陶渊明又叫过陶泉明。“骊山举火因褒姒,蜀道蒙尘为太真。能使明妃嫁胡虏,画工应是汉功臣。”这是明朝李诩《戒庵老人漫笔》里收录的一首诗。这是说,如果昭君不出塞,给文帝喜欢上了,西汉后面那五六十年可能要改写,还是出塞更好。持这种观点的人为数不少,至于王安石实话实说的“汉恩自浅胡恩深,人生乐在相知心”,却被认为“悖理伤道甚矣”。
王昭君在塞外的余生究竟是怎么过来的,史载非常简略。“天低海水西流处,独有琵琶堪唤语”(胡稚威);“胭脂零落倍销魂,急雪严霜泣暗吞”(那彦成);“极目胡沙满,伤心汉月圆。一生埋没恨,长入四条弦”,更令留下《容斋随笔》的洪迈,“读之飘飘然感慨无已也”。诸如此类,都是后世文人的想象。但王昭君眷恋故土是无疑的,呼韩邪死后,“昭君上书求归,成帝敕令从胡俗”,硬是把她的那点不算过分的心愿打消了。这一切,《昭君出塞》不知道怎么表达,可惜,笔者对历史题材的电视剧实在提不起兴趣。
2006年8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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