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桧之“跪”是一个文化符号

    潮  白

    上海艺术家金锋的秦桧夫妇雕塑站像一面世，即引起了颇大争议。争议的焦点在于秦桧夫妇该不该“站”起来。谁是金锋？业界之外的笔者此前不识；我想，多数人恐怕都是如此。那么，现在那位金锋先生现在一定躲在暗中窃笑：由“跪”而“站”，小小的一个“创意”，居然引起了这么大的轰动，正所谓“天下英雄入我彀中矣”；如今，谁不识金锋？

    所以说人们中了金锋先生的“圈套”，在于他本人“创作”这件作品时，虽然嘴上嘟囔着现代的词汇，什么此举是为了“呼吁现代社会要重视人权和女权”，实际上，他完全是一种玩世不恭的态度。瞧他给作品起的名字：《跪了492年，我们想站起来歇歇了》，这是要严肃对待历史的口吻吗？显然不是。正是在这个层面上，包括历史学家在内的教授、博士试图与其理论“平静地看待历史问题”，不是纯粹地对牛弹琴吗？这跟计较《宰相刘罗锅》、《铁齿铜牙纪晓岚》之类戏说电视剧中的历史真实性究竟有多大区别呢？

    退一步说，即便这是金锋先生的“行为艺术”吧，拜托，“艺术”你的好了，千万别拿所谓“人权意识”去考量古人的举止。别说金锋了，当代人自以为“现代”的其他所谓观念，同样会被后人考量，被考量得不堪也是正常现象。问题是，“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社会意识又反作用于社会存在”，这才是历史唯物主义的态度。此中的精髓是：对历史上发生的一切，一定要用历史的眼光和标准去衡量。那么，在我们现在的时代固然有我们时代的忠奸理论，也有我们时代对待忠奸的方式方法，但西湖边的秦桧夫妇（以及万俟卨和张俊）跪岳飞之所以存在，却属于他们那个时代，是一种历史的产物。“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铸佞臣。”看似普通的西湖边上的这几尊跪像，已成为一个典型的文化符号，明确诠释了古人对忠臣与奸臣的形象理解，他们用这种方式告诫属于他们那个时代的人：选择不同的人生道路将面临怎样的身后结局，可以说，这种告诫，是其所以产生的那个时代最具效果的昭示。而我们时代的人拿“人权”去衡量之，自以为比古人更有见识，打个不恰当的比喻，这与向石器时代的人们炫耀我会用电脑打字乃五十步与百步之别。

    “人从宋后罕名桧，我到坟前愧姓秦。”这是秦氏一位后人发出的慨叹，在他们自身，对先祖的行为是怎样的痛心疾首已经溢于言表。所以我想，现代有的人但有一点现代意识的话，且不说根本不必做那些让秦桧“站”起来的文章，不要本该定格于古人的文化符号上再增添新的内容也就足够了。今年6月，秦桧等人又被岳飞后人捐资“安排”到江西去“跪”岳母墓，不是极不妥当，可以说是非常没有“现代”理智的行为吗？忠臣与奸臣、爱国与卖国的诠释和示范，在今天已不是岳飞和秦桧这两个作为文化符号的个人所能承载得了的！所以，对于戏说历史的东西，委实没必要较真；对于生活中本该摒弃的一些历史行为的照搬套用，倒是值得警惕。金锋这类的艺术家“等闲平地起波澜”，如果说不属于恶意炒作行为，也算得上是一种好事的话，那么，它“好”就好在提醒我们需要防范历史的渣滓由现代人演绎重生。

    秦桧夫妇已经“跪”了那么多年，不是艺术家让他们“站”起来，他们就能够“站”起来的。而以为秦桧之“站”即体现了人权意识，用秦桧发明的“莫须有”来概括最恰当不过，完全风马牛不相及。

                          2005年10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