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的一次“跑官”

田东江

　　“跑官”之名是今人的提法，行其实者代不乏人。唐朝的陈少游便深谙此道。所谓“跑官”，当然是通过非正常的渠道当官。魏人裴植尝曰：“非我需尚书，尚书亦需我。”此等豪迈与自信，是“跑官”人的致命伤。他们想当官，想当更大的官，想按自己的意愿当官，或者想当有油水的官，因为正常的渠道行不通，便只有施展自己的“活动”本领，干些偷偷摸摸或者干脆明目张胆的勾当。

    据《旧唐书》记载，唐代宗永泰年间，陈少游得了“桂州（今广西桂林）刺史、桂管观察使”的差使。换上个老实规矩的人，可能就去了，但陈少游不然。他认为那地方太远，天热，瘴气重，只是个打发左迁官吏的地方，不合他的意。不愿去就可以不去，“跑官”的人有的就是这种“本事”。在“交结权悻”方面，陈少游早有自己的一手，并曾“以是频获迁擢”，可谓屡试不爽；那么，摆平面前的事情，不过是重祭“杀手锏”而已。当时董秀“掌枢密用事”，直接分管这类事，黑夜里他就找到了董秀的家，先不提自己的要求，而是跟董秀嘘寒问暖拉家常。他问董秀家几口人，日常花费怎么样。董秀说：“久忝近职，家累甚重，又属时物腾贵，一月过千余贯。”董秀懂得陈氏干什么来，知道他的用意；陈少游也正需要这样的“叫穷”。他说这么算下来，你的那点俸禄岂不是“不足支数日”？几天就花完了，怎么办呢？靠朋友帮忙吧。他给董秀出主意：“倘有输诚供亿者，但留心庇覆之，固易为力耳。”就是说，如果有人愿意在金钱上资助你，你也能（用手中的权力）关照一下人家，解决这点花费是很简单的事。董秀开的价码显然没出陈少游的预料，他干脆把身上带的钱立刻掏了出来，拍胸脯说：“少游虽不才，请以一身独供七郎之费。”你不是每月要花千余贯吗？我一年送你五万，平均下来每月四千多；这里是一大半，“请即受纳，余到官续送”。董秀没想到陈少游这么大方，“欣惬颇甚，因与之厚相结”。此刻该轮到陈少游摊牌了，他哭着说，我要是去到桂州，恐怕有命去没命回。董秀也知道此时自己的“责任”，赶忙开解，说以你这样的美才，“不当远官”，给我几天时间，“冀竭蹇分”，帮你调剂一下。果然几天之后，陈少游“拜宣州（今安徽宣城）刺史，宣歙池都团练观察使”。一出“跑官”曲目至此告终，当事双方完成了一次满意的交易。

    终陈少游之一生，“跑官”始终是他奉行的宗旨。这结果，使他十余年间“三总大藩，皆天下殷厚处”，哪里容易发财就去哪里，因此而“敛积财宝，累巨亿万”。反过来，这些不义之财除了自己挥霍享受，又使他得以“赂遗权贵”，吹出不俗的“政绩”，甚至使“美声达于中禁”。“跑官”出身的人，伎俩就是如此，辖下的真情如何，可想而知。然而陈少游之流能将“官位”跑成，换言之，奸佞之风得以助长，全赖掌管“官位”的董秀们。此种权钱交易的存在，足以把朝政推向腐败的深渊。

    1998年6月22日

  选自拙著《意外或偶然》，商务印书馆2006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