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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举应试时冒名代考的人,俗称枪手或者枪替。
枪手,本意是指宋代广南东路的乡兵。宋代的兵分为三种,一种是禁军,即天子的卫兵,守京师,备征戍;一种是厢军,即驻扎在各州的部队;再一种就是乡兵。《宋史·兵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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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手成为冒名顶替的代名词,非无缘由。乡兵的服役都有年限,一般是“年二十系籍,六十免,取家人或他户代之”。这制度一直执行得颇严,至于有些地方的乡兵因为得不到递补,“虽老疾不得停籍”,硬要在那里充数。宋真宗咸平四年(1001年)放宽了政策,规定“自今委无家业代替者,放令自便”,于是“虽非亲属而愿代者听”。这就有了枪手的日后含义了。那么,假如第一个使用的人选了别的称谓词,日后谈论冒名顶替,不叫“枪手”而叫“土丁”之类也说不定。
科试时代早有防备枪手的措施,“面貌册”就是其中之一,寥寥几笔记下考生的面貌特征。然而因为简略,不免闹出笑话。《履园丛话》载,有一年常熟有个考生叫沈廷辉,面貌册上写着“微须”,正解应该是有胡子,不多。可是来江苏视学的胡希吕偏偏训微为无,“凡有须而填微须者,俱不准入场”。胡希吕当然有所本,《论语·宪问》里有句子曰:“微管仲,吾其披发左衽矣。”这话是说,如果没有管仲,我们这里就是夷狄的天下了。此中的微,即无之意。沈廷辉得知胡希吕如此训微,赶紧去找学书改正,刚巧学书不在,“寻至三更”,第二天就要进场了,乃“不得已往剃头铺将须剃去”。谁知那学书素与沈廷辉要好,已经先代他改成了“有须”。这一来弄巧成拙,不要说胡希吕,谁都会认定沈廷辉必是枪手了。但当有个考生真的以微须被逐时,却没那么乖乖离去,他笑问胡希吕:“若然则孔子微服而过宋,脱得赤膊精光,成何体制也。”胡希吕哑口无言,“后无被逐者”。这故事也说明胡希吕虽然工作认真,但是个读死书的人,只知其一,不解其二。
在科场之外,其实也不乏枪手。南宋有个状元出身的张九成,在对金议和的态度上因与秦桧意见相左,被贬去南安。秦桧事前点拨过他:“立朝须优游委曲。”张九成却书生气十足:“未有枉己而能直人。”在南安期间,张九成干脆潜心治学。《清波杂志》载张九成逝后,他的外甥于恕给他编了《语录》,即是出文集吧。但对该书的成色,人们颇多质疑,尤其是里面的《论语绝句》与张九成已出过的《论语解》内容大致相当。而张的学生郎晔直截了当地说:“此非公之文也,《语录》亦有附会者。”这就是说,于恕借编书的名义,顺手塞了不少私货。张九成“一话一言,举足为法,警悟后学宏矣”,那么,搭了舅舅的车,自己的学术地位无疑也可以得到提升。
隋朝还有大臣想给皇帝当枪手的事。公元589年,隋灭陈,使自西晋以来分裂了几近300年的江山重新得到一统。但在战后,两员大将贺若弼和韩擒虎因为功劳问题在文帝杨坚面前公开吵了起来。贺若弼说:“臣在蒋山死战,破其锐卒,擒其骁将,震扬威武,遂平陈国;韩擒虎略不交阵,岂臣之比!”韩擒虎说:“臣以轻骑五百,兵不血刃,直取金陵,降任蛮奴,执陈叔宝,据其库府,倾其巢穴。弼至夕方扣北掖门,臣启关而纳之,斯乃救罪不暇,安得与臣相比!”杨坚的评价为:“二将俱为上勋。”这评价相当客观公允。但贺若弼为了压倒韩擒虎,偷偷地“撰其所划册上之,谓为《御授平陈七策》”。杨坚当然清楚贺若弼的用意,看也不看地说:“公欲发扬我名,我不求名;公宜自载家传。”
凡枪手,都有一定的目的。在科场,往往属于赤裸裸的金钱交易;在科场之外,就不大容易说清了。比方于恕是想在学术上欺世盗名;贺若弼呢,则是想讨取欢心,争得头功,巩固官场上的地位。这两个实例,管窥一豹而已。然而可以肯定的是,无论属于心甘情愿还是迫不得已,枪手的派上用场,当事的一方或者双方必隐藏着不可告人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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