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图书,就是连画带字合起来。以前做学龄前儿童,最先读的是看图识字。有书也有卡片。我至今记得每次我按照图画准确发声时,家长脸上露出的欣慰的表情。但接下来的测试难度便加大了,家长要么挡住字让我识图,要么挡住图让我认字,如此翻来覆去,好象那些图和字本来就不在一起的。更为可怕的是,这么做的结果使我的幼小心灵对图画产生了极大的依赖性,以至于不看图画,连话都说不利索。
古代人在这个问题上就比较聪明,发明了象形文字,图和字完全是一码事。可惜后来字和图慢慢从象形文字中抽离出来了,图变得越来越具体,字则越来越抽象。所以,我认为现代图书中对图画部分的强调,包括诸如图书时代的夸张宣示,不过是对传统的回归。早年鲁迅就表彰过《看图认字》,虽说是蒙童绘图,难登大雅之堂,但它确实激发了多少儿童求知的欲望。此外,鲁迅还说起过《山海经》,正是因为书中那些刻印粗劣,纸张发黄,图象不佳,但幻想力却十分丰富的插图,才使鲁迅把它视为最为心爱的宝书。
说到中国的版刻插图,这方面可说的就多了,从《重修政和经史证类备用本草》,到《饮膳正要》;从《新刊大字魁本全相参增奇妙注释西厢记》,到《新刻绣像批评金评梅》,哪本不因插图使它们具备了表情。郑振铎先生在他1927年发表的《插图之话》一文中,对此曾做过精彩阐述:“插图是一种艺术,用图画来表现文字所已经表白的一部分意思;插图作者的工作就在补足别的媒介物,如文字之类之表白。
这因为艺术的情绪是可以联合的激动的,从这个相互联络的情绪制御着各种艺术门而插图便发生了。所以插图的成功在于一种观念从一个媒介到另一个媒介的本能的传运;愈自然,愈少于有意的做作便愈好。”近80年过去了,现在重温郑振铎先生这段话,仍然可以让我们联合着激动。虽然这种联合不是指一本书的文字和插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