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APEC期间接待过22国元首的金马皇宫总裁李先生在采访席间对我说,“马来西亚人去中国,是求根;中国人应该去马来西亚,为的是寻根。”
果真是这样的。在马六甲的六个小时里,已经渐渐抽离自己身体的那些年少时的记忆,或者说,那些曾经在霍元甲、陈真的影象记录里震撼过自己的视觉元素,在那个濒海的小城里一次又一次激荡心灵——80岁的老妈妈守在比她还老的剪发椅前为客人修理发髻,浮雕的廊柱上都是熟悉温馨的汉字,三两步就让让你重温廉孝仁和,老旧的潮州菜馆里,连一双筷子都写着漂洋过海的历史。南洋,是他们的新家,远离故土的思乡情愫使得马六甲比中国更具有中华的老旧气质,这一点,是我们需要、也不得不承认的。

KRIS
LEE是我在马六甲一家古董店里游荡时邂逅的,他是迁居南洋的第三代,从事广告与印刷业,那时他正带着他的儿子在古董店里淘宝。我第一眼就对他的儿子产生兴趣,因为小孩子的打扮“严肃”地像是台湾国中的校服,周正而端庄,衬衫平滑得没有一点褶皱,他悄悄地、乖乖地坐在椅子上,坐姿合乎礼仪,因此我知道,他的家教,一定还沿袭了中国最正统的、甚至还带有些故国遗风的风格。“父亲呢。”“他就是。”于是认识了KRIS
LEE。
当知道我来自北京,KRIS
LEE的眼神像是中了六合彩,我知道,这还是那种系留在血液里的亲近。而当他知道我是专为采访BABA—NYONYA(即岜岜和娘惹,为早期中国移民与马来人通婚的后代,其文化带有典型的混合气质,表现在服装和饮食方面,如做菜时喜欢放辣,以及马来人的椰酱),他变得更加兴奋。“我奶奶就是娘惹,小时候经常看到她穿着老衣服在家里。”“哦?那可以去参观一下么?”“当然!”
一切顺理成章,下午5点,我与同行的Zero到达LEE的家,他还特地载车来接我们:)LEE的家旁边有一处类似中国禅宗佛塔的伊斯兰回教堂,据说最后一任新加坡苏丹客死并埋葬于此。LEE的家就在他的办公室楼上,打开房门的那一刻我和Zero就知道,我们将要参观的,不是一处简单的家。

这是一处一流的私人博物馆。LEE20多年来收集的老古董被镶装在镜框里展示在墙上或者桌面上,甚至所用的家具也都有上百年历史。其中最多的便是娘惹古董,比如娘惹女子最值得炫耀的“三片”(即衣扣,一般都用最值钱的白金、黄金、钻石、珍珠制成),银腰带(很沉,大多直接串上了英国殖民时期的银币,这一点,与晚清乡绅们喜欢在腰间别上一枚鼻烟壶,或者10多年前老板们喜欢追逐大哥大一样,是身份和财富的符号),类似清代官员帽顶上顶带花鳞的结婚装饰物,以及当地的“人字拖”(连人字都省去了,只剩下一个圆坠,一般采用银或象牙,走起路来踢踢踏踏一定甚为好听)。LEE说,BABA—NYONYA结婚时有很多很奇怪的事情,比如男方的新郎装类似中国清代的马褂,戴的是瓜皮帽,而娘惹则是明代的穿戴,头上3公斤重的银头饰是最大的特征(苗人装)。

LEE说,可以把他的地址登在我们的杂志上,他欢迎每个到马六甲旅游的中国人去他家免费参观(换作在中国,这是很难想象的,不怕遇人不殊家藏遭劫?)。喝过两杯清茶之后,LEE甚至打开了他与太太的卧室让我们参观——难以想象的是,结婚10多年后,硕大的双喜仍然贴在镜子和衣柜上,是爱情的延续,是传统的延续。

临别,LEE还特地送给我两枚马来西亚在葡萄牙统治时期的小钱币,大约有500多年历史,上面有葡萄牙的标志——类似佐罗战利品的那个“Z”。

不过,LEE,我还是不能把你的地址登在杂志上,原谅我,马六甲或许还是那个南洋,但现在的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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