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目鱼的《刻小说的人》一书，我最喜欢的一篇题为《患者肖像》。

慢一点进入正文，先来拆解拆解此文的标题：患者肖像，患者是用来修饰肖像的。也就是说，此文速写的几幅肖像，主人均为有病的人。那么，比目鱼打算为什么样的病人画像呢？说出他们的名字，文学爱好者大概要大吃一惊，因为比目鱼文章所及的几位，都是文坛如雷贯耳的名字：陀思妥耶夫斯基、伍尔夫夫人以及海明威。

陀思妥耶夫斯基是一个精神状态极不稳定的精神病患者，这种说法由来已久。伍尔夫夫人在自己口袋里装进几块石头后慢慢走近离家不远的河里直到溺死，这种自戕行为原本就是精神不稳定的表现。海明威也有精神疾患？比目鱼摆出种种理由让我相信了海明威这个美国汉子是一个躁郁症患者。不过，比目鱼证明海明威是个躁郁症患者的过程非常家常，没让我觉得惊艳。倒是更加坐实陀思妥耶夫斯基病情的过程，让我好奇大大满足以外，更获得了心理满足。

此话怎讲？

标题是《患者肖像》，比目鱼真的以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脸作为文章的切入口。而我在比目鱼的指点下仔细观察了夹在文章间的这幅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肖像，他的左右脸真的大小不一。“脸部不对称正式脑部畸形的一种生理表现”，比目鱼说，而遗传性的癫痫让陀思妥耶夫斯基时常陷入狂躁中，“以往每次我经历这种精神紊乱时，都会把它用在写作上，在这种状态下我会比往常写得更多，也会写得更好。”此话可不是比目鱼的语录，而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写给他哥哥一封信中的节录——啊哈，难怪我的理想到现在还是理想，原因是我是一个过于正常的人，该上班了该回家了该买菜了该做饭了该洗衣服了该……我再爱读书写字，该干什么的时候绝不会被“爱”字牵绊住手脚！就是，对自己的这种状态应该高兴呢还是愤恨，我一时拿不定主意。不过，陀思妥耶夫斯基将自己深受病魔折磨的痛苦衍化成一本本不世出的世界名著，则是人类的大幸了。

在信服比目鱼的论证过程后，我在想，理工男看作家，到底戴上了一副理工男的眼镜。想起当年在课堂里聆听外国文学老师讲解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时代背景啦主题思想啦表现手法啦等等，怎么可能从一张不对称的脸说到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癫痫病对成就一个伟大额小说家的作用？

如果说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地解说陀思妥耶夫斯基成为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缘由，是各枝有各枝的风采。那么，作为一个理工男能在一本薄薄的《刻小说的人》中呈现给我们的他阅读过的小说，真的让我这样毕业于中文系嗣后一直以从来没有远离文学而自诩的人，汗颜了。《患者肖像》、《这样的故事没有结局》和《悬念保鲜术》三个部分组成的《刻小说的人》一书，比目鱼涉及的小说不少于50本，其中，不乏因为违背了传统小说的写法显得波诡云谲从而成为史上难以卒读的作品，比如品钦的《万有引力之虹》、波拉尼奥的《2666》等等，至于冯内古特、奥斯特、华莱士等等这些先锋作家，更是让我这样久久徘徊于传统小说营地里舍不得离开的读者目瞪口呆以后醍醐灌顶：阅读更无止境，我辈必须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