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老话在上星期五晚上的聚餐中再次发威。

餐是句号，聚，是为了傍晚的一场篮球友谊赛。

先生曾是篮球场上的佼佼者，几十年后要重上“战场”，心里不免惴惴，一定要拽我去拉拉。

赛事在上海交通大学华山路校区的体育馆举行。

七八十年前修建的体育馆，如今看去，绵韧的地板、敦厚的四壁、轩敞的屋宇、透光的屋顶，真叫人绝望：七八十年的行云流水，关于建筑，人类的贡献比之那时大在哪里？

晚饭时，自然就说到了建筑。

暴力美学

G先生是画家，说到建筑，他自然是我们的老师。问他：“你觉得中国馆怎么样？”他脱口而出：“不漂亮，难看。整个建筑的比例是有问题的，体现的是一种暴力美学的审美趣味。”豁然开朗。世博会没有开幕就在中国馆的东南西北面来回穿梭，世博会中在中国馆脚下过来过去，世博会后偶尔也会路过中国馆，仰视或者身临其境，总是觉得中国馆跟人在一起，有一种不协调感。G先生帮我找到了答案。不掉书袋，只说说我对“暴力美学”这个词的理解：以波澜壮阔、峨冠博带、铺天盖地等等体现高大的词汇为目标的作品，其作用就是将接受者的欣赏空间挤压到几近没有，只好在无可选择中认可由暴力美学尊崇者奉献给接受者的艺术作品。“暴力美学”，让我很容易就想到了瑞芬斯塔尔的纪录片《意志的胜利》以及一年年在平壤体育场上演的超过10万演员的《阿里郎》。

生活美学

由表及里，自然说到了中国馆里的“清明上河图”。倒是没有异议，一同吃饭的我们都不认可放大了的活动着的“清明上河图”，如此图解，把中国绘画史上的一幅精品，复制成了俗物。G先生说，生活美学，南宋以降，中国一直在走下坡路。宋徽宗字画的登峰造极，自不待言；宋词，就外化个人最私密的情感来说，其优雅其剀切，后人只能望其项背——这些，我知道一点。我不知道的，如G先生所言，日本的茶道，是跟着南宋亦步亦趋直到现在的；被世界各地博物馆视为珍品的瓷器，其实很多是南宋百姓家的餐具和把玩的器物。可惜，南宋以后，中国民众的生活美学越来越将就，如今，哪怕是最高级的饭店酒楼，供食客使用的餐具全无特色地显出审美的苍白来。闻名世界的日本怀石料理，食材之精美是理所当然的，但对享用过怀石料理的食客而言，还不能忘记的，是怀石料理选用的餐具，仅瓷器，从釉色到款式，无不与器物里的食物相得益彰。

只有在生活的方方面面倡导一种高级的审美趣味，民众的审美趣味才有可能一步一步往上去，从而回复到南宋的高度。

南宋的生活美学到底在一个什么高度？在我的储存里，南宋就意味着朝廷无能，最后只好偏安一隅以期获得苟且。当然，苟且的结局一定是覆亡，所以，宋朝以后是元朝。

以朝代的灭亡换取其凭借高级的生活美学在史书上绚烂百年，这样的对立，叫后人怎么褒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