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勒的作品被室内乐后
(2010-08-18 12:2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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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对照节目单,我知道中国爱乐的这位第一小提琴名叫陈允。
其实,中场休息我就看见他候场时并没有闲着,而是踱着步拉着琴,那琴声,在杂沓的人声中显得尤为清冽。那时,我还不知道那其实是马勒第四交响乐中的一段华彩。一段由弦乐组共奏的旋律,现在由一把小提琴孤单地拉响,效果完全不一样——这是我不曾预料的。
原本是15日晚的一场夏季音乐会《上海交响乐团与中国爱乐演绎马勒》,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改在了16日的上午。这么小众的音乐会,又放到了工作日的上午,余隆们忧心忡忡,理解,于是音乐会的现场来了不少中学生。可是,把马勒两部写给大乐队的作品《大地之歌》和《第四交响曲》,全部选用由勋伯格和施泰因改编的室内乐版本推介给中学生,会不会误导他们对马勒的理解?
我的座位在第一排,这样,我很喜欢的上海交响乐团的第一小提琴李沛我看得真是真切。惟其如此,听《大地之歌》的时候,我的耳朵总是跳过丁毅和杨洁的歌声去捕捉李沛他们的琴声。这样的状态去听《大地之歌》,效果可想而知。不过,快乐和忧伤总是显而易见的——马勒的一生都这样,总是在快乐与忧伤之间来回穿梭。有了歌词的辅助,这种游移似乎更能为我们理解。真是这样吗?《大地之歌》我听得非常少非常少,抗拒的是有人总是拿“是唐诗启迪了马勒”这样的话语来显摆《大地之歌》与中国的关系。呵呵,如果可以这样将马勒瓜葛上中国,利玛窦以降的中国绘画作品,是不是都是受了利玛窦的影响才显现出事物的透视关系?
歌者唱的当然是德语。对德语一窍不通之下,总是不甘寂寞地想要弄明白丁毅或者杨洁正在唱的是哪一首唐诗。如此不停地一会儿翻阅歌词一会儿听歌手唱,欣赏音乐需要的静心,不见了。所以,我是在慌慌张张中听完室内乐版《大地之歌》的,实在要说点什么,我觉得当天上午,丁毅要唱得更好一些。
上述原因,16日上午的这场音乐会,我认为更好的是下半场中国爱乐的《第四交响乐》(室内版),也许跟他们的第一小提琴陈允先生的出色表现有关吧。
上了舞台的陈允,多了一件深色西服,我一眼就认出他就是刚才在侧幕练琴的穿白衬衫的先生。想不到在音乐大棚里听音乐会,有这样的好处,无所谓台前幕后,演员的一举一动清晰地呈现在观众面前。我以为陈允先生会像《大地之歌》的演奏员那样频频与坐下观众“眉目传情”,事实是出了跟同台演员做必要的交流外,他的眼睛一直微闭着。我知道这样做的好处是更加容易让自己沉醉于由音符构筑起来的虚幻世界里。是的,作为艺术家,你首先要被自己的作品打动才有可能打动观众或者听众,但这是苛求。如果乐手只把音乐当职业,他们被自己演奏的作品打动,真的很奢求,所以,我那么理解一个传言,说的是某钢琴大师在录音棚里演奏作品时,把在场的工作人员感动得泪光莹莹,一曲终了,他却像是被布莱希特间离了的好演员那样问大家:“这样行吗?”要么,陈允像许多马勒粉丝那样无法做到在马勒的音乐中无动于衷?就是室内乐版的《第四交响乐》,你都无法在作品推进的过程中按捺住自己的情绪,第一乐章“安静的,不快”,哪里只是安静就可以概括马勒最短交响乐的第一乐章的?也许,马勒提笔开始这一乐章的创作时,先写下“安静的,不快”这几个字来告诉自己将要表达什么。可是,乐思如泉涌后,他与身俱来的那些东西无法掩饰地跌落在该乐章的角角落落,于是,还是充满狐疑地游移着。第二乐章“悠闲的,不急”,听完这一乐章回头看马勒的题注,我简直要笑出声了,不急,是对的。悠闲?这就是一生总是矛盾着的马勒,总是想给世人一个刚健的马勒,可是,一到要通过音符宣泄自己了,总是不打自招呵,还是不安。倒是第三乐章,特别跳跃的节奏非常贴切地将马勒性情中的童心传递了出来,“宁静地,较慢”,宁静地,是真的,有宁馨儿的味道。较慢?我在现场没有听到“较慢”,回家后反复听索尔蒂指挥芝加哥交响乐团的版本,慢是慢了,但不如室内乐版容易处理出宁静的意思。那么?施泰因费劲将马勒的作品改编成室内乐,是有道理的。
第四乐章,“非常舒适的”,听索尔蒂的版本,的确是天堂里的歌声。所以,我不懂,第四乐章是马勒这部作品的核心,核心中的核心又是这首声乐作品《天堂般的生活》,因为这是马勒的寄托。为什么当天余隆要请一位十岁左右的男孩担当重任?我听下来,乐队与男孩的声音之间一直没有找到平衡。最后一个音符慢慢消失在空中后,我热烈鼓掌了,不是因为男孩的表现,而是因为陈允,你看他,观众已经急不可耐地开始退场,他还兀自留在自己的音乐世界里久久不肯回到现实中来。
是啊,回来干什么?正午时分,气温高达摄氏38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