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他们在排练
(2010-08-20 09:2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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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下午三点钟一到,宏伟而甜蜜的旋律在管弦乐队的烘托下由俄罗斯钢琴家基里尔·格尔斯坦坚定地弹奏出来:我如愿了。在现场听音乐会,舞台上的演奏家多半是一身玄色的盛装。我知道服饰对人的行为是有约束力的,如果舞台上的艺术家们能够便装上阵,他们的率性能否让音乐更加情真意切?如果不是特别选择了公开排练场,我怎么能够见证他们演奏柴可夫斯基的《第一钢琴协奏曲》居然是这样的装扮:指挥迪图瓦的深灰色外套耷拉在身上,乐队成员大都是T恤,红黄蓝紫几乎样样颜色都有,而钢琴家基里尔·格尔斯坦,则是一件浅蓝的长袖衬衫配一条牛仔裤。如此衣装的英国皇家爱乐乐团果然奔放许多,甚至,在乐曲行进的过程中,他们会前后左右地交流一下对迪图瓦一个手势的理解是否一致。有意思,太有意思了,与正式演出的现场感完全不一样,当然是指对乐团的认识。至于对作品,迪图瓦、基里尔·格尔斯坦和英国皇家爱乐都没有丝毫懈怠的意思。像柴可夫斯基的这部钢琴协奏曲,我们听众都耳熟能详了,那么,乐团排练和演出过多少场?迪图瓦指挥过多少次?至于基里尔·格尔斯坦,同胞的作品他可能比谁都了然于心,可是他们为了几个细节,不厌其烦地琢磨着、磨合着。所以,当钢琴家结束排练将乐谱装进他黑色双肩背书包后起身要离开时,我们都忘记了看的是排练场,用最热烈的掌声送他离开舞台。
柴可夫斯基的作品血脉是相连的?接下来迪图瓦都不让我们喘息就让乐团排练起了晚间音乐会的序曲,《尤根·奥涅金》第三幕中的波兰舞曲。雄浑得即使是在音乐大棚里强烈的阳光已被遮蔽,我都能看到音乐闪烁着的金属光泽。
说实话,特意赶去看这场排练,主要是为了肖斯塔科维奇的《第五交响乐》。肖斯塔科维奇身处的斯大林时代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毋庸赘言。像肖斯塔科维奇这样一个能清晰地关照到自己才华的天才,为时代所迫不得不假装顺从,这痛苦有多大多深?你去听他的《第五交响乐》的第一乐章吧。刚刚还欢腾的舞台,肖斯塔科维奇的音乐元素才流淌出来,气氛马上变得晦暗起来。迪图瓦有一个动作,用往上的力道拼命指向大地,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个动作就是肖斯塔科维奇《第五交响乐》第一乐章的主旨。喜欢音乐是不是就意味着是个受虐者?这第一乐章我听一次心情就沉重一次,而越是如此,就越向往着下一次。同样的感受还在听这部作品的第三乐章,一样的佶屈聱牙,指的是肖斯塔科维奇用到的音乐元素;一样的晓畅明了,指的是肖斯塔科维奇想要在这部作品中表达的主题。相比之下,第二和第四乐章就要明朗许多了?也许,为了让自己的作品能够在当时上演,肖斯塔科维奇会王顾左右而言他,但是,作曲家更是一个极具智慧的人,所以,要仔细听整部作品的结尾处——多年以后,肖斯塔科维奇在他的自传《见证》里曾经痛彻心肺地写下这样一段明示当年心境的话:“这就好像是有人一边拿着棍子打你,一边喊‘你的工作就是要快乐,你的工作就是要快乐’,然后你站起来,摇摇晃晃,跨着步子走出去,喃喃地说‘我们的工作就是要快乐,我们的工作就是要快乐。’”——听到了吗?汹涌澎湃的第四乐章,暗流到底是什么颜色的?
肖斯塔科维奇的音符还在空中激荡,迪图瓦摇摇晃晃地离开舞台,他需要休息,再过两个半小时,演出就要开始。我能想象,两个半小时后的演出将有怎样的盛况,这不,我稍没留意,这场演出的票子已经售罄。不过,歪打正着,音乐会该有的东西,我在排练场中都听到了。如果坐在我隔壁的两位“外婆”不总是说话,这场排练就是完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