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的酒酿呢?
(2009-06-09 10:4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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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酒酿又叫醪糟、酒娘、米酒、甜酒、甜米酒、糯米酒、江米酒、酒糟,是一年四季都可以品尝的上好甜品。像这种季节,从冰箱的冷藏室里取出酒酿舀一勺放到嘴里,出自粮食的甘甜混合着发酵后生成的适当酸度以及酒香,可口得你忍不住想再来一勺。有人嫌直接吃酒酿过于生猛,就在稀释了的酒酿里加上些别的食材,如酒酿圆子,也很好吃。但饭店酒楼里的酒酿圆子吃不得,酒酿放得不到位就不说了,还拼命加淀粉,黏黏糊糊的还糇甜——白糖放多啦。
我曾经试过将酒酿圆子里的圆子换成芋艿丁,做中秋节家宴的甜点,别有一番滋味。做此道甜点你须臾都不能离开炉灶,芋艿的淀粉含量很高,你稍不留神锅里的汤水就普(此字要加三点水)得一点不剩。
袁枚老先生在他的《随园食单·江鲜单》当中留下如此文字:“刀鱼用蜜酒酿、清酱,放盘中,如细鱼法,蒸之最佳。”受此启发,炎炎夏日给家人做开胃菜清蒸咸鲞鱼时,在鱼身上铺一层酒酿,这样,中和了鱼的咸度,成菜后开锅时满屋米酒香。
我小的时候,外婆一做酒酿我就跟在她屁股后面瞎起哄,所以知道做得一钵酒酿的程序。先蒸一锅软硬适度的糯米饭,将条状酒药掰碎了待用。等到饭自然凉至微温后拌入酒药,然后放进瓦钵里码实,中间压出一个凹陷来,就可以捂进饭窠里。三两天以后,揭开盖子看见面上长出雪白的毛毛——酒酿好了。
现在,做酒酿和包粽子一样几乎成了家庭厨房里的绝技,要吃酒酿,哪里找去?嘿嘿,我家附近菜场门口、东方书报亭边上一个老太太挑担卖的酒酿,就很不错。
七年前我搬到现在的住处,非常满意,因为小区斜对面就是一家不小的菜场。我喜欢买新鲜的鸡鸭鱼肉和菜蔬。菜场外卖各式各样小吃、小玩意儿的摊贩很多,我惟独注意到她是因为她挑子里的东西散发着浓郁的香气。对,她卖的是酒酿。喜出望外后,我克制住自己口腹之欲观察起她来:一头灰白的长发随意地用橡皮筋扎在脑后,穿一件浅灰色的小方领宽身罩衣,下身是深灰色的没了裤型的长裤。她那所谓的小摊子,也就是一根扁担两只大篮子,两只大篮子里各放一只深口瓦钵,里头盛放着酒酿,瓦钵与篮子的空隙处,插着几只旧了的可乐瓶,她说里头的乳白色液体是米酒。这酒酿能买?心里这么想着,一句话问出了口:“你这酒酿味道怎么样?”她马上用音域非常狭窄的尖利的女声回答:“我自己做的,好吃呢。”说着,用饭勺尖舀了一点点送到我嘴边。天!我赶紧扭过头去拒绝:“不吃不吃!”便落荒而逃。
这以后,有一年多吧,我展转于各家超市尝试各种品牌的酒酿或者醪糟或者江米酒,总觉不对,就研究起这酒酿为什么不是我记忆中的味道?分析来分析去,觉得小罐罐里的所谓酒酿,是大机器分别装入酒酿渣和糖水合成的。失望一次比一次深重后,我思忖:难道把爱吃酒酿的嗜好戒了?
五年多前的傍晚,是春天。我买了一提兜菜出了菜场迎头碰上邻居正停留在她跟前买酒酿,我愣了愣,问邻居:“你买酒酿呵。”邻居倒还没来得及回答呢,她答:“嫌我的酒酿不干净?”说着,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我倒不好意思起来,邻居在边上应和她:“没事,我经常买,都买了几年了。”说着,灿烂一笑:“就怕你吃了她的酒酿后欲罢不能。”那我还有退路吗?把酒酿拿回家,想我只拿它烧酒酿圆子,烧滚过还怕什么?可是,当晚,家人都看电视呢我溜进厨房在冰箱前站了几秒钟,没忍住,拿大勺子舀了一大口酒酿放到嘴里,哎呀,就是我日思夜想的酒酿!
买的次数多了,我知道她从贵州来。贵州这地方出茅台还出酒酿吗?不知道,知道的是我还真离不开她的酒酿了。有一阵子我找不到她,问她的“左邻右舍”,说她在一次逃避城管追击中腿摔骨折了。我黯然。
再次在菜场门外看见她,是三个月后了,长发已经剪短,衣服还是那一身。我说给我秤10块钱吧,她错愕地看看我。是呀,买酒酿的都是两块三块的,我以前一买5块钱的,已经是她的大宗客户,10块钱?我开玩笑:“怕你又躲回家。”她把头扭过去,像是在观察东方书报亭都卖些什么杂志。我骂自己:你伤害了人家,知道嘛!待她转过头来,正好看见一个男人在搬动她的酒酿,就大吼:“叫你不要动,你非要动!”男人我也面熟,卖水果的,听她这么一吼,嗫嚅:“帮你摆好了一会儿城管来了你好推一点。”我这才发现她鸟枪换炮,不用扁担了,替代的是一辆旧款婴儿车改造的小推车,我打岔:“进步了嘛。”她的脸顿时笑成了一朵花。
又有些时日见不到她了,见不到的还是菜场门外所有的小摊贩,他们告诉我为了迎世博取缔小摊贩的行动升级了。
那我的酒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