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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吉尼亚伍尔夫:在沉默和言语之间(上)

(2005-11-23 15:42:35)
分类: 在虚构与现实之间

 

在一篇《论生病》的文章中,弗吉尼亚·伍尔夫写道:“每一个人的内心都有一片原始森林,一篇甚至连飞鸟的足迹都是闻所未闻的足迹。”但在一般情况下中,我们不仅不去访问自己内心中这片遥远的土地,相反却是拿它们当“土著”民族来加以教化,去“灌溉那片沙漠”。而我们若生病时,情况就不同了:当我们直截了当地要求上床或深陷在一把椅子的坐垫中时,“我们就不再是正直的大军中的士兵了,而是成了逃兵。”士兵行军去战斗,迈着正确无误的步伐,而病人“则与河流上的棍棒一起飘流着,与草坪上的枯叶一起漫天飞舞……。”换句话来说,平时我们像是行走在坚实的理性的堤岸,所做的一切是要确保万无一失,而生病时,我们就成了“失事的船只”,漫无目的地飘荡在黑黝黝的海面上,而且是听任自己这样做。

这样两种情况很能说明着伍尔夫这位雅努斯神的两副面孔:一方面,她是被称之为“文明”及其“教化”的热心追随者,由于没有能够获得所谓正规教育机会,因而甚至比别人更加热切地投身于文明的传统和精神,视其为自己的命运所系;但是另一方面,曾经被排除在外的经验,使得她获得了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眼光,从而能够重新审视已有的文明(它的价值观和尺度),深入到还没有被现有的文明所照亮的领域,发掘那些数千年来处于被忽略、被遗漏、被筛选掉的东西。在这种意义上,伍尔夫是一位大胆的挑战者,当然这种挑战决不是鲁莽的。所谓内心中的“原始森林”便是这种目光“偏移”的结果,那是一片陌生、幽暗和缄默的区域。

 

     对沉默的揪心体验首先和母亲的经验有关。在《一间自己的房间》中,伍尔夫写道:“一个从事写作的女人通过她的母系祖先而回顾过去。”她这样说,是因为自己母亲的幽灵多年来驱之不散,牢牢控制着她的生命,除非通过某种形式从内部将其释放出来。尽管这位夫人在伍尔夫13岁的时候便已去世。传记作者林德尔·戈登是这样描绘朱丽亚·斯蒂芬的:“完美无缺地展现了维多利亚时代女性的典范”,具有所有那些文明的素质:“克制、同情、无私”。而比自己女儿那篇著名的文章中描绘的“家庭天使”、“仁慈天使”多出一点的是,除了感情上的慷慨丰厚,她同时拥有十分严格的判断能力,洞悉一切而意志坚定,留给人的印象是“犹如烙印一般”。她无可挑剔的风度举止赢得了自己的丈夫和其他男人的高度尊敬。对于寻找自己性别认同的成长中的女孩来说,想要绕过这么一位完全是理想化存在的女性是不可能的。

但同时,女儿另一方面的天赋和兴趣又得到父亲的激发和培育。这位踌躇满志的剑桥毕业生有过一项在他那个年代是令人瞠目结舌的记录:公开宣称自己不信神而失掉了教师的资格,也因此成为一名伦敦颇有影响力的编辑和记者,最终以一名文艺批评家和传记作家留存于人们的记忆之中,所留下来的主要功绩是《英国名人辞典》和一本《十八世纪英国思想史》。他不仅允许女儿享有充分的阅读自由,而且在他的书房中和年轻女孩共同经历那种阅读中的冒险:甄别、选择、评判,而从中所传达的不仅是精神生活必不可少的怀疑精神和警觉性,尤其是在这些东西背后的某种坚定不移的信念:存在那些经得起评判和在严格的评判之后依然矗立的东西。于是展现在年轻姑娘面前的,是由弥尔顿、丁尼生、华兹华斯这些名字组成的一个璀璨而经久不衰的世界,一个辉煌而不可磨灭的世界。在这种情况下所激发出来的对于语言的热忱和兴趣,就有了一种可以称之为抱负(ambition或野心)的性质,是想要加入到“不朽者”的行列中来。这样我们才可以理解为什么她这样谈到大多数妇女所做的工作——做饭、洗盘碗、送小孩上学等——“什么也没有留下来,一切都消失了没有传记或历史提到过一个字”。

强烈意识到自己的抱负所在;但是在潜意识深处,又受到遗传禀赋中克制缄默的“美德”的诱惑,这使得伍尔夫陷入深度的内心痛苦当中,今天立志要成为作家的年轻女性不会体验到这些。她一再用“羞怯和恐惧”、“习惯性隐匿”来称呼她面前道路上的这些拦路虎。有评论家认为她不止一次发作的精神崩溃,与她感到自己能否恰当地使用语言的焦虑有关。因此,尽管开始得很早(16岁时便发表了一篇未署本名的书评),但真正驱除纠缠自己多年的幽灵,完成自己作为一个作家的身份的认同,已经是44岁,其标志是《到灯塔去》。这是伍尔夫版的《《追忆逝水年华》,其中拉姆齐夫妇可以说是作家朝向早已去世的父母一次彻底的回溯和清理。拉姆先生显得过分自我中心和有着自我哀怜癖,很像丧妻之后伍尔夫的父亲,而拉姆夫人则几乎是伍尔芙母亲的写照:对丈夫和孩子尽力迁就和呵护,柔顺、关爱、无私牺牲,在婚姻生活中表现得心满意足,热心慈善事业,在许多人眼里简直就是天使或圣母的化身。但是年轻女画家莉丽发现了笼罩在拉姆夫人崇高外表之外另外的一面:“拉姆夫人胸中隐藏着某种秘密”,在她的“心灵密室中,像帝王的陵墓中的宝藏一样,树立着记载了神圣铭文的石碑,如果谁能把这铭文念出来,他就会懂得一切,但这神秘的文字永远不会公开地传授,永远不会公诸于世。”但关于这“无字的碑文”连拉姆夫人本人也不朝里面张望一眼,而她整整一生就伴随着这样的“密室”一同度过!生活原来是包含了这样的沉默在内,并以这种无限的沉默所代表的无数牺牲、无数抹杀为代价!与这种沉默中所包含的事实相比,为人们津津乐道的“外部生活事实”已经是某种权威的语言阐释的结果,是处于“中心话语”的光线之下亮起来的舞台。

伍尔夫决心寻宝。对沉默的深渊投以持久的关注;围绕着这个核心,在它的周边进行小心翼翼的各种探试——既不想以一种伤筋动骨的方式惊动它,又试图启发这个沉睡的巨人醒来说话;她要让那些看不见的看见,让那些听不见的听见。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再来看看她的这些表达,就像是在沉默和言谈之间做某种暗中的交易,让它们互相转换、互相生发:

“心理的幽暗区域”;

“隐秘的深处”;

“半透明的封套”;

“内心的洞穴”;

“在人物背后挖掘隧道”;

 ……

今天人们用的“边缘状态”或许指向那个领域;但这样一种存在,在伍尔芙眼里,并不具有任何天然的道德优势,或表达了一种“向中心的运动”;这种“边缘”是对于生活的更大的包容和承纳;它意味着生活更具有可能性的一面,捕获它们,是在那些防不胜防的时刻;是在日常光亮熄灭之后升起来的另外一种光亮之中:“存在的瞬间”。在这样的瞬间中,所有那些混沌的、半透明的、含义未露的东西一齐降落,构成一个饱满的、有着无穷意味的内在空间。这个“幽暗的空间”首先意味着小说家所要处理的“真实”——“心灵接受纳了成千上百个印象——琐屑的、奇异的、倏忽即逝的或者用锋利的钢刀深深地铭刻在心头的印象。它们来自四面八方,就像不计其数的原子在不停地簇射……让我们按照那些原子纷纷坠落到人们心头上的顺序把它们记录下来;让我们来追踪这种模式,不论从表面上看来它是多么地不连贯、多么不一致。”逐渐地,伍尔夫越来越倾向于把这种“瞬间”看作照亮人生意义的时刻,在心灵的顿悟中,整个人生被镀上了璀璨的光彩:“伟大的启示从未显现过。伟大的启示也许根本就不会显现。替代它的是小小的日常生活的奇迹和光辉,就像在黑暗中出乎意料地突然擦亮一根火柴,使你对于生命的真谛获得一刹那的印象……”这是一个洞开的、光芒四射的景象;是在一个除去了“神魅”的世界上,一个饱满的、精力旺盛的人对于生活的深厚祝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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