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道终南山(4)(#)
(2009-02-16 18:53: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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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合
欧洲有一座重要的山,叫奥林匹斯山——山上的神灵,被称为“奥林匹斯神统”,像著名的太阳神阿波罗、火神赫淮斯托斯、大地女神该亚、艺术女神缪斯、彩虹女神伊里斯、爱神阿佛洛狄忒等,都属于奥林匹斯神统。
在我们中国,也有这样一座山——终南山。终南山是“东方的奥林匹斯山”。如果说在我们中国也有一个“神统”,我想,这个神统应该叫“终南山神统”。因为,《封神榜》、《封神演义》里的“太上老君”、姜子牙、雷震子、赵公明,都属于终南山道教神统。在东方神话王国里,终南山的地位,无与伦比。
神话终归神话,故事终归故事。现实生活中的终南山,是长江、黄河的分水岭:山南为长江,山北为黄河。南北文化,在这儿交流;而来自太平洋的潮湿性气流,与来自印度洋的亚热带季风,在秦岭交汇,因此,千百年来,受这两种气流的影响,秦岭便成了天然的动、植物基因库。作为秦岭的主峰,终南山更是得天地之便利,占历史之先机,成为商朝、东周、西周,先秦,东汉、西汉、唐朝等诸多朝代的帝王山。
中华民族始祖轩辕,出自秦岭,出自终南山;
周文王在终南山推周易,演八卦,终南山成为中国道教的发源地,著名的“阴阳双鱼”图腾,与终南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老子骑青牛,西出函谷关,走的正是终南山。
说到这儿,有一个人,不能不提——他就是关令伊尹。
见紫气东来,伊尹知道:大道已成,有圣人将从自己的关隘通过。为了留下人类历史上最为宝贵的知识、财富,尹喜利用手中掌握的权利,做了一回既利自己,又利别人的大好事:他将老子留下来,供他吃住,请他在自己家中写下了洋洋洒洒五千言——这就是中国历史上极负盛名的《道德经》。
凭借这篇著作,老子成为中国道教的开山鼻祖,成为古今中外最有名的哲学家与思想家之一。
在《道德经》第四十二章中,老子写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在他看来,“治大国,若烹小鲜”;“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大音希声;大象无形;道隐无名。夫唯道,善贷且成”……
老庄哲学,质朴而实用,宽泛而持久,成为上、下五千年无数文人政客的思想武器。
我常听人说:“半部《论语》治天下”。《论语》有多少字,恐怕我们一时还无法数得清;而《道德经》全部加起来,才5000字。即便是儒家的代表人物孔子,面对老子,也自然而地发出了“朝闻道,夕死可矣”的感叹。话已至此,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而中国历史上,上溯到汉武帝刘彻、唐太宗李世民,近到眼前的“江胡盛世”,无不是以《道德经》为蓝本,大唱“以德治国”、“和谐之道”,赢得了天下人心。
随着朝代的变更、京都的改移,经过近千年的沉寂,终南山已经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
正因为有了这种“淡出”,才有了我这一次的“淡入”。
临别前,天风法师引我去看他的睡榻。睡榻在三层,是净业寺禅堂最高的建筑了――那儿住着天风法师,和几条藏獒。狗眼看人低,见我三年没吃狗肉,那些藏獒便冲我讻讻地叫。我连浊女的谩骂都可以不管了,你们这几条护法狗,又能拿我怎样呢?呵呵一笑,我将一泡尿,尿在“明月松间照”的终南山山顶上。
我不知道此行上山的目的是什么?或者,我上终南山来,根本就没有什么目的。一个凡尘中人,来打扰他们出家人的清净,已属不该――我还能奢求他们什么呢?实际上,应该是他们有求于我才对呀。或者,我来了,他们的心便动了,便似有求于我;我去了,他们的尘心便关了起来,他们又能“明镜亦非台”了。
吃完本如法师为我们准备的面条,品了点他们自己酿制的米酒(百年葡萄老根浸泡),我们告辞下山。天风法师跟在我们身后。身后,是一山、一夜空的狗叫--用王维的话说,是“吠声如豹”啊;抬头看天,只见明月皎皎,星星稀稀朗朗;俯首看地,只见一地的银晖,石头台阶叠叠相衔。山风轻轻,有鸟儿飞过头顶,我听见它们翅膀振动的声音。
看着这山中的明月,再看看山上的石头,蓦地,我想到了李白。
严格意义上来说,李白是一个道士。李白的许多诗作,都是能唱的。我很喜欢他的《惜馀春赋》:
“天之何为令北斗而知春兮,回指于东方?水荡漾兮碧色,兰葳蕤分芳。试登高而望远,极云海之微茫。魂一去兮欲断,泪流颊兮成行。吟清枫而咏沧浪,怀洞庭兮悲潇湘。何余心之缥缈兮,与春风而飘扬。飘扬兮思无垠,念佳期兮莫展。平原萋兮绮色,爱芳草兮如剪。惜馀春之将阑,每为恨兮不浅。
汉之曲兮江之潭,把瑶草兮思何堪。想游女于岘北,愁帝子于湘南。恨无极兮心氲氲,目眇眇兮忧纷纷。披卫情于淇水,结楚梦于阳云。春每归兮花开,花已阑兮春改。叹长河之流春,送驰波于东海。春不留兮时已失,老衰飒兮逾疾。恨不得挂长绳于青天,系此西飞之白日。
若有人兮情相亲,去南国兮往西秦。见游丝之横路,网春辉以留人。沉吟兮哀歌,踯躅兮伤别。送行子之将远,看征鸿之稍灭。醉愁心于垂杨,随柔条以纠结。望夫君兮咨嗟,横涕泪兮怨春华。遥寄影于明月,送夫君于天涯。”
当年,李白还写过一首《京乡送韦八之西京》:
“客从长安来,还归长安去。狂风吹我心,西挂咸阳树。
此情不可道,此别何时遇?望望不见君,连山起烟雾。”
现在,我也是从长安来,还是往长安去,眼之所及,也是“连山起烟雾”,而送我下山的,不是李白,而是释天风。
说到送别,李白有一首《灞陵行·送别》,加上上面的两首,我们不妨将其称为李白“三送”吧:
“送君灞陵亭,灞水流浩浩。
上有无花之古树,下有伤心之春草。
我向秦人问路岐,云是王粲南登之古道。
古道连绵走西京,紫阙落日浮云生。
正当今夕断肠处,骊歌愁绝不忍听。”
――是什么让李白“断肠”、“不忍听”呢?是这殿前大树上的鸟巢?是那黑阙阙的群山?是那南来北往的古道?还是那今天、昨天、明天,年年岁岁照耀着我们的一轮明月?
我不知道。
但有一点,我心里非常清楚:此行,没有遇上任法融道长。
――终南山,我走了。
――终南山,我什么时候离开过你吗?
呵呵,我不知道,你也不知道。
2009年2月8日
(今天是元宵节,此时窗外,到处都响着鞭炮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