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年韩国电影迅猛发展,而且艺术和商业齐头并进,不仅在本土市场成功抵制了好莱坞商业大片的肆虐,牢牢占据着60%以上的份额,而且还横扫中国、日本、东南亚等地,“韩流”滚滚。在韩国电影业繁荣的背后,存在着一批具有巨大潜力和创造力的电影作者,“青年才俊”。是他们托起了韩国电影的亚洲甚至是世界声望。金基德就是其中杰出的代表,他坚决地走作者电影的路线,执着地表现着性、暴力和死亡等富有争议的主题,虽然其作品票房上并不尽如人意,但他频频赢得世界电影大奖,又常常因其作品而引发争议,无疑为韩国电影吸引了不少眼球。金基德曾经说过,在韩国导演中,如果李沧东排第一,姜帝圭排第二,他就当之无愧地应该排第三位,其实,他的国际影响力远在两者之前,为韩国电影在世界取得的声望做出不可或缺的贡献。
金基德的创作精力旺盛,出片量惊人,几乎每年两到三部,而且还保持着每部作品艺术上的高质量,这在作者电影人中是很少见的。05年,他又先后推出了两部作品《空房间》和《弓》。
最近才抽空看了《弓》,像他以往的大多作品一样,简简单单的故事。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十年前收养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少女。他们生活在海上的孤船上,只有老头定期驾着小船去陆上采购,并带陆上的人来船上钓鱼以谋生,整整十年,女孩没有离开过船,这应该算一种近乎变态的禁锢吧。老头对女孩说,等她18岁的时候,要跟他结为夫妻。是个不伦之恋的故事吗?不是的,我们看到老头蹲在女孩背后给她洗澡,那么温柔,没有丝毫色情的意味。来船上钓鱼的男人们骚扰女孩,他默默地举起弓,把箭射在那些臭男人的身旁,吓得他们赶紧收手。他把他们赶下船,坚定决绝,女孩是属于他的,不容侵犯。他犹如她的保护神,而她是他掌心里的一片纯洁雪花。日子随着飘飞的日历一天天平静地过去。女孩很快就要18岁了,人总是要长大的,心里也会自然而然地滋生出那些情愫。一天,和爸爸一起来钓鱼的大学生在船上看到这迷人的少女后被这神秘的少女所迷住,而到了思春年纪的少女,自然也被这温柔英俊的年轻人吸引了。
漫天飞雪里,她远远望他的背影,终于放下矜持走过去,一把夺过他的耳机,年轻人转过身,有些吃惊,他望着她,她对他嫣然一笑,生命顿时苏醒了。他追问她很多的问题,而她静默不语,只是笑。这一切都被老头远远地看在眼里,脸色霎时变了,走过来一把抱过女孩把她带走了,留下年轻人傻傻站在那儿,这是第一次的交锋。却注定了,女孩的心已被年轻人俘虏了。临走时,他把自己的随身听送给她,俨然便是一件定情信物了。她沉醉其中,早已把老头置之不顾。于是,老头愤愤然地把随身听摔在地上,她愤怒地盯着他,眼神里甚至带着几分嫌恶。十年的隔离并没有使她的心封闭,相反更加敏感,更加迫切。于是她戴着没了声音的耳机,依然一幅陶醉的模样,此刻她的心里定已开满了小朵小朵的罂粟花,美丽却致命。
年轻人又来了,她大方地伸出手去拉他上船,丝毫不掩饰对他的好感。半夜里,她轻轻挣开老头抓着她的手,爬进男孩的被窝。十年的禁锢,虽然某种程度上是对她的保护,然而她渐渐懂得分辨的心里不可遏止地产生怀疑,那怀疑也是一样的盲目,像一只小野兽撕咬着她,她的眼睛就像小兽一般,渐渐的残忍起来,又不忍心完全残忍,但是她让他觉得自己讨厌了,比起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他的年老力衰显得如此不堪一击。从他的心里喷涌而出的不知是妒意还是失落。本来,是那样带着虔诚的心情,在有着神像的日历上,画下满意的结束符号,证明一天过去了,日历翻过,某一日,有结婚日的标识,并不要很久,就要到了。可是他,开始是偷偷摸摸多画几日,后来撕去一个月再画几笔,后来干脆,整个日历都撕掉。他终于气急败坏了,拿起弓,胡乱地射,小孩子似的耍起了脾气,把船上的客人都赶下船。尔后他端坐在船顶,依然是那把弓,此刻变成了一把琴,在他手中发出幽咽的悲鸣。
年轻人再一次上船,是为了来带走女孩的,老头把女孩禁锢在船上十年,在他看来是不可理喻的,是失了人性魔鬼般的行为。于是他要拯救她,顺便为了他的爱情。他们要离开了,老头把即将离去的船系上绳索,长长的绳索另一端,他系住自己的颈,唤回了她,它藏起刀子,那本是用来打算割断绳索的。于是,他终于如愿以偿了,一场从收留小女孩那天就开始期待的婚礼。一如金基德的风格,婚礼充满了形式感,正儿巴经却令人觉得滑稽。婚礼毕了,老头把箭射向辽远的天空,然后一头扎进海里,自然再也没浮上来,而女孩已疲倦地在小船上睡着了。他把未来,变作一种有目标的期待,仿佛到了那个目标,就可以松一口气了,却原来是一场早有预谋的告别。
我终于明白了,他把女孩禁锢在船上,既是为了免除她受到尘世的侵袭,又希望空间的局限能弥合他们年龄间的差距。那不是禁锢,而是一种“驯服”,女孩就如同《小王子》里那个孤独星球上唯一一朵带刺的玫瑰,而驯服是一种需要。大彻大悟如老头者也不能免俗,他甚至可以通过射箭算出别人的命运,也应该早知道自己的下场了吧。当她遇见英俊的少年,当她喜欢上时髦的听音乐的方式,当她想去见识更多的东西了,他已无力承担了,而又如何抵挡内心里对她的爱恋呢?只能从容赴死了,死竟是一种大解脱。女孩终于可以跟年轻人离开了,碧波荡漾的海面上,大船慢慢地沉没,海天一线处缓缓出现一行字:力与美宛如绷紧的弓,我愿如此,直至终老。
而留给我们的,除了叹息,还有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