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三,我们班大学同学要聚一次。得到这个消息,我就跟雨点儿商量:“明天我有个同学聚会,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下午五点我就去学校接你,你不用在学校吃晚饭、上晚自习,你跟我一起去吃晚饭;第二,你在学校住一天。”
她想也没想就说:“当然是住校了!我早想住校了!”
见她答得这么痛快,我倒有点儿不自在。难道她的翅膀已经长硬了?
带着疑惑,我开始给她准备住校用的东西。洗发水啦、牙刷牙膏啦,等等等等。她坐在床边上提醒我:“浴帽!给我带一个浴帽!住校的小朋友都有浴帽。”要么就是:“来一个毛绒玩具,老师只允许住校的小朋友带毛绒玩具。”看来,她对住校生活观察得十分仔细,对住校生的物质准备了如指掌。
最后,东西聚齐了,她又提出了一个要求:“我要一个拉杆箱。”
“你要拉杆箱干什么?你这点儿东西,装一个塑料袋就够了。”
“可是住校的小朋友每人都有一个拉杆箱。”
“他们要带五天的换洗衣服呢,你带一天的就行了。”
“那我明天也不回来了,你周五再接我。”
我的脸不由得拉长了:“告诉你,你能不能住校还不一定呢。临时住一天,这是咱们的设想。老师还不见得能同意呢。”
“我不是临时住,你告诉老师,我要长期住。”
我气急败坏地喊道:“你想长期住,那得从下学期开始。如果从明天开始住,即使住到放寒假,那也只能叫临时住。所谓临时,指的是在老师没有准备的情况下。懂了吗?现在关灯睡觉!”
雨点儿上的那所学校,本身就是寄宿制学校。学校里有全套的寄宿设施,也有完善的寄宿制度。即使是走读的同学,宿舍里也有他们的床位,中午可以用来睡午觉。对于雨点儿临时寄宿一天的可行性,我心里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然而,那剩余的百分之一的悬念,仍然给了我很大的想象空间。我不知道:如果老师说“行”或者“不行”,我会有什么感受。
星期三中午,得到老师肯定的答复,我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同时,又有一种说不清的惆怅。
星期四晚上,我去接她。几个走读生的家长纷纷问我:“昨天怎么没见你呀?”
我说:“昨天雨点儿住校了。”
“真的?她可真棒!”大家纷纷夸奖她。及及妈说:“我们家及及,还是男孩子呢,我一说让他住校他就要哭。”
“是呀,”千千妈也说,“千千一淘气,我就吓唬她:让你住校去!还别说,这招真管用。”
正说着,几个孩子相跟着从教学楼里出来了。
“怎么样啊,雨点儿,住校好不好?”几位家长抢在我前面问道。
“好极了!我都不想回家!”雨点儿大声说。路灯下,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哎哟,你快看人家雨点儿!”在纷纷的赞叹声中,各人领着各人的孩子,走了。
我拉着雨点儿上了自家的车。车发动后,我问她:“住校感觉好吗?”
“好极了,我刚才不是都说了吗?”她略带点儿傲慢地回答。
“怎么个好法儿?再细说说。”面对如此不利的形势,我不得不谦虚谨慎,以便找出问题症结。
“没有了妈妈的监督,没有了妈妈的大喊大叫,没有妈妈催着干这干那。”
“可是,学校里也有生活老师呀。而且你们那个生活老师,说话比妈妈还横呢。我亲耳听见她对一个同学说:‘再玩儿那铁丝,就把你绑在铁丝上’。妈妈起码不会这样对你说话吧?”
“生活老师是有点儿厉害,可她是大家的生活老师。她不能只盯着我一个人。妈妈就不一样了,妈妈只盯着我一个人。”
嗯,说得还真有点儿道理。
不得已,我只好打出亲情牌:“昨天你没回家,我可想你了。你不在家,我都不习惯了。”
“你不是还有成成吗?”她斜着看我一眼,目光十分锐利。
忽然,她笑了:“对了,成成现在不归你管了,成成归大姨管了。嘿嘿。”她的笑声中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意味。我沉默了半晌,不知说什么好。她也沉默了一阵,然后又“嘿嘿”地偷笑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