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周儿”的乐趣,依我看,主要在于悬念。
七、八种物品摆上去,小寿星到底抓什么?这是一个悬念,但却只是第一重悬念。
当他/她经过观察、分析、比较,把自己的手搭在一样物体上,并且最终将其抓紧之后,第二重悬念才真正在我们心中升起:这样东西到底代表了什么?
几年前在《当代》杂志上看过一个长篇,开头就写:当年抓周儿,“我”抓了一把汽车钥匙。那时是六十年代,只有当官儿的才能坐汽车,所以我妈欣喜若狂地说:我儿子将来要当大官儿喽!爷爷却问:也许只是个司机呢?一晃三十年过去了,“我”既没当成司机也没当成大官儿,却来到美国,当了一名卖汽车的dealer。
那把汽车钥匙到底是代表司机还是代表官府?这个悬念经过三十年的漫长时光才得到落实,所以,这第二个悬念才是大悬念,要用人的半生岁月去破解。
两年前我弟弟的儿子“抓周儿”,抓了一只计算器,令我妈十分高兴。我问:“计算器代表什么?数学家?工程师?还是会计?您究竟中意的是什么?”我妈:“什么都行。起码脱离了体力劳动。”
五年前雨点儿“抓周儿”,布置现场时我坚决撤掉了一切食物。我想:雨点儿好零食,如果有食物出现,她必定会舍其他一切而直奔食物,那长大后岂不就有机会成为一名饭桶?我妈劝我:“如果抓了食物,长大后也许就是个美食家”。美食家?就是个沈宏非呗。还成!我于是将一筒饼干添了进去。结果是:雨点儿直奔一栋积木房子,一把将房顶掀掉。这是什么意思?拆迁办的?
三十九年前,据说我抓了一只钢笔,不过我如今既没有成为一名硬笔书法家,也未曾购入“中华制笔厂”的股份。悬念还在继续,本人尚未死心。
今天轮到成成了。小寿星还在睡觉,我们正在等待他设置第一重悬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