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听到过这么一种关于睡眠的理论：睡眠分有梦和无梦两种。有梦睡眠是深睡眠。人在深睡眠时得到充分的放松和休息。睡觉时要先进入浅睡眠，然后才能进入深睡眠。

是不是酱紫呀？我没有记错吧？

自从有了成成以来，我学会了利用几分钟时间睡一觉。闭眼睁眼之间，表针都几乎没挪地方，可是脑子里却分明有梦。这或者说明我进入深睡眠的能力有显著提高，或者说明我在做事的时候—通常被认为是醒着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是在浅睡眠了。

觉不在多，有梦则灵。最近一年以来，我每天用于睡觉的时间比过去平均缩短1.5个小时，减少16.67%，但我却基本上没有垮掉，大概就是因为被裁掉的都是些无梦睡眠吧？

看来无梦睡眠是可有可无的了。

星期天上午带雨点儿去学围棋。送她进教室之前，我先带她去了一趟厕所，然后嘱咐她：“昨晚成成又闹了两个小时，妈妈没睡好，一会儿可能回车里去睡一会儿。你如果想上厕所，就自己直接去。你已经会自己上厕所了，对吗？”

雨点儿点点头，然后说：“我怎么会有这么多尿呢？真讨厌。”

我安慰她：“妈妈只要能坚持，就坚持在外面等你，实在坚持不住了才回车里。”

等雨点儿一进教室，我连一分钟都没坚持，就直接奔了停车场。围棋学校在一个居民小区里，停车场就在居民楼下。我钻进车里，把座椅放倒，刚刚躺下，对面一楼居室通往阳台的门就“砰”地一声打开了。一个少妇端着一盆洗好的衣服走到阳台上。她看到了车里的我，露出警惕的表情。我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就拉过一张报纸，盖住了自己的脸。

报纸盖在脸上，令我觉得有点儿气闷。想伸手把报纸揭开，可是手却懒得抬。于是我就在报纸的掩护下想起了雨点儿。我想：到底是快六岁了，用不着不离左右地陪伴了。前年在海淀棋院学棋，上课的地方居然没有女厕所，要上厕所得穿过迷宫一样的走廊潜入集训队驻地。逢到有比赛的日子，家长不让进，我站在外面就会忐忑不安：她能摸到集训队吗？就算能到，她还能摸回来吗？和那时比起来，现在可真是轻松多了，我可以部分脱手了，我可以躺在这儿休息一会儿了。战无不胜的时间啊！……可是成成呢？成成什么时候才能达到雨点儿的自立程度？能不能快一点儿？应该没问题吧，……，这时我眼前浮现出了成成的脸蛋儿，胖乎乎的，真好玩儿，……，嗯，谁给成成蒙上了一条纱巾？瞧，成成的小嘴一张一合，好像呼吸有点儿困难呢，……快把纱巾摘下来吧。

我想到做到，一伸手就将自己脸上的报纸抓了下来。

对面的少妇刚好把最后一件衣服晾完。返身回屋前，她又向我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她晾的衣服里有好几件小孩子穿的。看着这些小孩子的衣服，我突然就想起了高晓松。高晓松给黄绮珊写过一首歌，把晾在阳台上的小孩子的衣服比作花蝴蝶。好多年前的事了吧？记得我当时还挺感慨：高晓松自己没有孩子，这比喻倒是相当生动。艺术家呀，可以进入别人的生活体验别人的内心呀，这就叫才气呀。不过，高晓松前些天替朋友“两肋插刀”的事儿可真让我有点儿难过，咱们不都是六十年代生人吗？怎么已经老糊涂了？老有老的好处，可以写回忆录，可是说到写回忆录，却又老得不够资格，还嫩着呢。怎么办才好呢？生于六十年代，……

从前自己年轻的时候，一想到四十岁的人，噢，我的天，那得拥有多么稳定的人生多么陈腐的心灵啊！现在自己也四十了，不敢说自己不陈腐，可是稳定却绝对谈不到。家里还爬着不会走的孩子呢，未定之事一串一串的，……一串一串的葡萄，……前年种的葡萄，……成成的脸蛋儿，胖乎乎的，真好玩儿，……，

“嘟嘟嘟”，手机响了。拿起手机一看，是个骚扰短信：“你想体验激情男女秘密交友的乐趣吗？”甭废话，删除之。

再看手机显示时间，“9：45”。雨点儿9：30上课，难道我睡着了一刻钟？才一刻钟？怎么居然想到了那么多的事儿呢？

醒着，专心思考，都不见得能想那么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