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去年11月14日开博的,到今天正好三个月。我怎么会想起写博客呢?说来话长了。我是直到“木子美”出现,才知道世界上有博客这种东西的。博客与“木子美”联系在一起,这使我想当然地认为:它是用来离经叛道的,也是用来承载纸媒不能承受之内容的。
2005年3月我到了新西兰。这里看不到中文书,于是我就经常上网浏览。我对网络所知甚少,于是就问国内的朋友:上网看什么?她们给我推荐了几个博客。我这才知道不光是“木子美”在写博客呢。在这些林林总总的博客之中,给我印象最深的有两个,一个是张立宪的,一个是吴虹飞的。
张立宪,现在我也知道他是个大名鼎鼎的人物了,但当时我完全不知道他是何许人也。我开始读他的博的那几天,他正在向博友们推荐一个音乐专辑。那专辑好像是他自己辑录的。如果有人索要,他就免费给人家烧制,条件是:得给他写一封电子邮件,明确地表达“你想得到它的那种贱贱的心情”。
这句话把我逗坏了。以后几天,一想起这句话我就暗笑不止。张立宪免费烧碟这件事使我对博客的“免费”精神有了一个了解。
但是,我有一个多年来形成的偏见,这个偏见不容易打破,那就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所以,理解到博客的“免费”精神,使我觉得自己离博客更远了。我,一个靠写作谋生的人,怎么能把自己写的东西免费拿给别人看呢?
吴虹飞的博客正好扭转了我的这个看法。别看我不知道张立宪是谁,我可知道吴虹飞是谁。为什么呢?因为她是个文学女青年。像我这种文学女中年,最关心文学女青年的存在和发展了。(哈哈,大家可不要往歪处想啊。)吴虹飞出过小说集,吴虹飞也要靠版税来生活,可是吴虹飞也写免费让人观看的博客。吴虹飞写得,难道我就写不得吗?
从开始“想”,到真正动手“写”,这中间好像还有两、三个月的时间。呜呜,思想解放是多么难啊!我真正决心动手写,起源于一天深夜。那天晚上我抱着成成,心里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我想:从前那么迫切地想要一个儿子,如今千辛万苦得到了一个儿子,到底又有什么意义呢?
从儿子,想到其他一切已经得到的东西。想到十年前孤身一人的飘零生活,再想到现在,被两个孩子拴着,没有一点空闲可享的生活。十年前一无所有,却为什么会在十年后感到空虚呢?这时忽然明白了空虚是什么:空虚是和匮乏相反的一种状态呀!
人的前半辈子,主要是和匮乏作斗争。凡是没得到的,都想得到。总认为自己是匮乏的,于是心里就总有念想。慢慢地能得到一些东西了,于是也就看穿了这些东西。一个愿望接一个愿望地实现,一件事物接一件事物地破译,终于到了某一时刻,这时你有了足够的经验积累,知道有很多东西不过如此而已;这时你也有了足够的想象力,知道有很多东西即使你没得到,但也不过如此而已;另外,这时也消磨掉了一些雄心壮志,知道有一些东西仍然是好的,得到了仍然是会高兴的,但心里已经给自己下了判决,知道自己与它无缘。这时就会突然产生一种空虚的感觉。所以,人的后半辈子,得和空虚作斗争。
但是同空虚作斗争,从哪方面下手呢?人在匮乏的时候,匮乏本身就是动力,是一种原始的生命力,就像饿了就吃一样。人在空虚的时候,得去自己寻找动力,得告诉自己:唯有这样才能摆脱空虚,所以,空虚中的动力总是来得不那么自然吧?
这些问题,我怎么想也想不清楚,于是就打算写下来。我有个毛病:想不清楚的时候就写。往往,写着写着答案自然就出来了。但是,写成什么形式的呢?无论是写小说还是写散文,对我当时的处境来说,都显得太遥远。我不知道写了之后什么时候能出版。再说,我也不知道有没有出版的价值。嗯,那就写博客吧!
开博之后,我广而告之亲朋好友,几乎是迅雷不及掩耳之间,就有了来自好朋友的反馈。这让我兴奋不已:这可比写书快多了!又过了很短一段时间,我的一些读者也发现了我的博客,我这才知道:还有这么多人喜欢我的东西呢!再往后,一些从没读过我的书的人也来读我的博客了,呵呵,我变成一个纯粹的博客作者了!
从开博到现在,短短三个月,我的心情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沉重的空虚感不见了,我的生活又开始匮乏了。每天早晨我都紧张地想:今天写点儿什么好呢?那种抓耳挠腮无计可施的状态,就像欠着房贷,不知到哪儿去弄钱一样。
博客治好了我的空虚病,博客使我的生活又变得有意义起来。所以,博客就应该是免费的。不仅应该免费,简直应该由作者掏钱请大家来看呢。
今天是情人节,也是我开博整三个月的纪念日,我在想:我会一直写下去吗?会不会好了伤疤忘了疼,过两天又去写用于赚钱的小说和散文呢?嗯嗯,我可不能打保票,说我肯定会一直坚持。
有个不知名的诗人,他写了很多诗,只有一句被我记住了,那就是:“一切背叛都是顺其自然”。今天是情人节,在情人节谈论背叛似乎有点儿煞风景。可是,假如不能“有情人终成眷属”的话,“背叛”便是自然而然的结局。当然我今天谈论的“背叛”并非特指情人之间,我指的是一种广义的不能坚持。
就让我们顺其自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