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和JJ通电话。JJ问：“你到新西兰也有一个月了，你喜欢哪儿吗？”我斩钉截铁地说：“不喜欢。”JJ叹气：“既是这样，生完孩子就回来吧。”

    之所以到新西兰，是因为我们想超生一个孩子。也就是说，我是海外超生游击队的一员。

    当初为什么选择新西兰呢？种种的客观原因，现在就先不提了，以后有时间再闪回吧。我现在想说一个主观原因，那就是：新西兰是小国。

    来新西兰之前，我们想的是：小国多好啊，在国际上没有影响，从不惹事生非。拿着新西兰护照可以走遍全世界，比美国护照能去的地方还多。听说美国人现在一旦出国都要伪装成加拿大人，刻意在行李箱上贴几个枫叶什么的，生怕自己被绑架。新西兰人就没有这种忧虑。前一段时间还爆出一段轰动新闻：以色列特工为了骗取新西兰护照，特意谋杀了一位新西兰老人家。这件事从侧面充分说明新西兰护照是多么地不令人起疑啊！

    可是，一旦来到新西兰，我才发现：小国实在是不能久留滴。

    你能相信吗？新西兰总共只有三个电视台，新西兰一台、新西兰二台和新西兰三台。比保定还少。

    本地的台少也就罢了，您倒是博采众家之长啊。迄今为止，我在奥克兰也访问了五、六个家庭了，没有一家的电视能收到CNN。有一天，我终于忍不住，对朋友抱怨说：“我在国内的时候还能看CNN呢！”朋友居然把CNN听成了CCTV，劝我说：“刚来的时候我们也不适应，也总想看CCTV，时间长了，英语好了，就不那么想看CCTV了。”我说：“是CNN，不是CCTV。”朋友略感尴尬，但是仍旧劝我：“你只要看进去，也蛮有意思的，昨天我看了一个节目，两个邻居打架，一家办PARTY，声音太大，吵得另一家睡不着。这个节目的主题还挺深刻呢，叫‘噪声控制’。”

    这朋友到新西兰八年了，看来是已经新西兰化了。

    我心里的真实想法，却不好意思跟这个朋友讲。我的真实想法是：像我这种从小就胸怀祖国放眼世界的人，实在是不能待在这么一个平庸的地方。那么我为什么不好意思说呢？因为我出国的最初的动机，和绝大多数人一样，也不过是为了追求个人的利益。既然如此，我再说什么“胸怀祖国放眼世界”之类的，会被别人，甚至包括我自己，认为是虚伪的假话。

    所以我得好好想想，我到底要的是什么。

    今天我的思考有点儿进展。我发现：是中国的教育，培养出了我的一种特殊的审美倾向，那就是：喜欢斗争。新西兰的“小”并不是我不喜欢它的真正理由，新西兰的“平静”才是我不喜欢它的根本原因。土耳其难道不小吗？那也是一个又小又穷的国家呀，可是我到了那里以后，人们嘱咐我上街要小心，说这里有激烈的民族矛盾，有好斗的库尔德人等等，我一下子就喜欢上了那里，我一下子就觉得那里的一切都深厚起来。是的，平静的国家引不起我的兴趣。我天生喜欢斗争。这并不是说我本人喜欢上街游X什么的，在国内上大学的时候，同学们上街游X，我却偏要躲在小楼成一统，以显示自己思想独立，不盲目从众。但是，但是，只有来到平静的新西兰我才发现：我喜欢看别人游X，我喜欢窗外有人在游X的那么一种氛围。

    再想想我当初来新西兰的动机：寻找一个安全的所在。这又是多么大的讽刺啊！难道对安全的需要不是我真正的需要吗？我必须说：是的，我需要安全。

新西兰是安全的，可是新西兰是平庸的。按照我的审美标准，平庸是不美的。我到底还要不要在新西兰呆下去呢？

    写于2005年4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