钩沉与改变
(2020-11-24 16:3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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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文化杂谈 |
分类: about劳伦斯 |
2020年第5期《衡阳师范学院学报》刊发廖杰锋教授最新论文《新时期之初中国大陆劳伦斯传播新论》,这应该是国内第一篇全面回溯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到八十年代初劳伦斯“重返”中国大路文坛“破冰之旅”的论文。作者的深入挖掘,让我看到了那个信息闭塞年代里国内劳伦斯研究与出版的全景画面,给我记忆空白里补上了八十年代很多错失的珍贵史料。我当时真的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当年是多么惘然啊。其时我在东南一角的福州读研究生,正在做劳伦斯论文,精力都放在阅读劳伦斯的英文原作和英语世界里劳伦斯研究的资料上,等于闭门造车,两耳不闻窗外事,基本错过了国内这些著名学者的奠基性开拓成果,论文里也极少引用到,是个很大的遗憾。其实当时国内的劳伦斯研究已经颇有阵势,柳鸣九等学者早就在全国会议上为劳伦斯鸣不平了,他们的文章里经常有肯定劳伦斯文学价值的段落,还有不少大学学者将劳伦斯作品英文版编入教材中,劳伦斯隔了半个世纪悄然回归中国,靠的正是他们的努力。但这些成果我基本上都错过了,一个人在一个角落里暗自努力着。
好在我毕业的时候把论文的一小部分用中文重写后以《时代与<</span>虹>》的论文投稿给了华中师范大学的《外国文学研究》杂志,马上得到了留用,这对一个小研究生是莫大的鼓舞。一年后的1985年杂志刊发了我的论文,从而我也汇入了这个“破冰”阶段中与叱诧风云的柳鸣九先生等前辈一起成为“前浪”。这个阶段真是属于“此情可待成追忆”的一段云里雾里的故事,大家基本都是“各自为战”,打的是游击战,没有形成规模。所以我曾经检索过1985年前的大学学报和外国文学研究刊物,竟然发现除了赵少伟先生的《世界文学》上一篇专论,我的《时代与<</span>虹>》竟然隔了好几年还是第二篇!而且是国内第一篇劳伦斯单本小说的专论,说自己是前浪是当之无愧的,是最早的弄潮儿。所以我内心中一直以这个领域的“元老”自居,虽然后来很快就停止了论文写作转向翻译,但自己确实为自己的前浪和元老身份感到骄傲,尤其是看到后来不少论文在改头换面抄袭拙作或把拙作中的注解抄袭过去都不标“转引自毕冰宾……”,就对这个领域很多学者感到绝望。
这个悄然起步的自发阶段在后来一直没有被研究者研究过,甚至有后来者有意无意“存而不论”,是个遗憾,或许也有学风问题。如今廖杰锋教授以洪荒之力发掘并高屋建瓴予以评骘,是国内劳伦斯研究的研究之最新成果,非常值得赞赏,其历史价值会在以后获得更多的彰显。我其实从告别论文写作,就等于退出了劳伦斯专门研究的场域,有没有人肯定我的“破冰”角色我并未放在心上,因为研究劳伦斯是我自己的精神需要,放弃论文转向翻译也是我自觉的转向,无意在劳伦斯研究界面浪得虚名。但看到廖教授从尊重历史和事实的角度客观地梳理这段历史,还是很为其求真钩沉的学术精神所感动。前浪的足迹早就镌刻在那里了,风雪和沙尘掩盖一时而已,无法掩盖永久。
作为学习心得之一,我根据廖文整理了一份该论文的“干货”即当年破冰之旅丛起点到终点的作品发表和出版目录,供同好参考。劳伦斯研究这个小领域的起始阶段现在回眸看上去还是有点阵势的。可能正因此才有了之后的平稳发展。
1.摘要:劳伦斯在经历半个世纪的沉寂之后于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重返中国大陆。文宝、柳鸣九、冯亦代、朱虹、赵少伟、王佐良、文美惠、主万、王家湘、陈良廷、毕冰宾等个体传播者为劳伦斯重返中国大陆寻求马克思主义合法身份做了许多修正性、破冰性与奠基性工作。
2特里•伊格尔顿.马克思主义与文学批评[J] .文宝译,外国文学动态,1978(7)
3柳鸣九.现当代资产阶级文学评价的几个问题[J].外国文学研究,1979(1)
4柳鸣九.现当代资产阶级文学评价的几个问题(续)[J].外国文学研究,1979(2)
5冯亦代.戴·赫•劳伦斯书信集[J].读书,1979(2)
6冯亦代.D.H.劳伦斯的噩梦[J].读书,1979(7)
7冯亦代劳.伦斯的世界:激情的欣赏[J].读书,1979(5)
8朱虹. 浅谈英国短篇小说的发展[A].英国短篇小说选[C].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0 该书收入王还翻译《美妇人》
9朱虹.作者简介[A].英国短篇小说选[C].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0
10赵少伟.劳伦斯[A].外国名作家传(下)[C].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0
11编者按语[J].译林,1980(1) 同期发表译文《木马冠军》
12 1981年花城出版社《现代外国文学·译丛》收入范与中翻译的 《春之影》 和凌梅翻译的 《马贩子的女儿》。
13 王佐良.从文学史的角度看西方现代派[J].外国文学研究,1981(1)谈到劳伦斯。
14王佐良.英国文学 [A].中国大百科全书·外国文学[C].北京:中国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1982
15赵少伟《《戴·赫·劳伦斯的社会批判三部曲》世界文学,1981(2)
16李竽 劳伦斯轶事二篇 世界文学,1981(2)
17编者的话[J].世界文学,1981(2)同期发表劳伦斯小说译文《狐》《请买票》
赵少伟:1982 年版 《中国大百科全书·外国文学》 撰写的“劳伦斯”辞条
18王佐良、李赋宁.英国文学名著选注[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3
19刘若端.二十世纪英国文学批评浅说[J].外国文学动态,1982(1)
20 1983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儿子与情人》
21 1983年上海译文社出版《劳伦斯短篇小说集》
22 1983年底申葆青主持的央广《星期日英语》播出了《劳伦斯》与其诗歌《蛇》后文稿发表在1984年第 1 期 《英语世界》 上,
23 董翔晓等.英国文学名家[M].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84
24汤永宽.劳伦斯:一位富于想象力的小说家[A].劳伦斯短篇小说集[C].主万等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3
25王家湘.劳伦斯之探索[J].外国文学,1985(1)
26侯维瑞.现代英国小说史[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85
27毕冰宾.时代与《虹》[J].外国文学研究,1985(4)(1984完稿投给杂志,一年后刊出)
读廖杰锋教授专论,另一个最大的发现是廖文没有像我一直自我认知的那样说我是中国第一个劳伦斯研究的硕士,而是在我的名字后面还提到一个人,这意味着1984年国内有二个人拿到了劳伦斯研究的硕士学位,但那个名字我确实是第一次听说(毕业36年后!)这位同届的同行者怎么后来一直没有音讯呢?是出国并改行了吗?
为此我在网上查了一下,发现他确实是我同届,确实研究劳伦斯,仅仅是比我晚几年发表论文,而我那是已经转向翻译,所以没有注意到他。这位同届学者发表了劳伦斯论文后就转向专门的英语教学研究,在一所师范大学里成了教学专家,而且很著名。所以以后我不能再说我是那时唯一的和第一个劳伦斯研究硕士了。资讯不发达的年代造成了这样的误会,所幸有廖教授这样扎实的学者探索挖掘,纠正了我的认知。
同时我也感慨,从我们之后,不少研究生甚至博士研究劳伦斯的学者,工作后都转到英国文化或英语教学方面了,因为任何机构都不会设立一个专门的个体作家的研究教席,因此专门扎根劳伦斯翻译研究的确实没有,我自己也不是专门做,仅仅是以劳伦斯为主而已。这与我在英国留学时看到的那些同行状态是一致的,劳伦斯翻译研究不能成为终生职业,但不妨成为终生挚爱。正是因为大家的挚爱,据统计近年国内劳伦斯研究论文的发表量才仅次于莎士比亚居第二位。各个专业的人时不时票一阵劳伦斯研究,反倒繁荣了这个不是显学胜似显学的劳伦斯学科。表面上看这条路越走学窄,实则大路朝阳。这真是有趣。劳伦斯应该为此骄傲,至少我为此骄傲不已。
上世纪八十年代有个作者写了著名的文章引起争论和批评,题目是《人生的路为什么越走越窄》,论调是悲观的。当然那是世界观方面的论述,我只是借用一下这个题目谈劳伦斯研究的现象。现在看来,任何个人的路都是越走越窄,但窄路并非死路,而且有不同的人前后接续,绵延逶迤,依旧阳光灿烂,也是正路。宽阔的大路并肩行走的人多,热闹壮观,自然好。狭窄的路人少幽静,福寿绵长也不错啊!何况这种窄路有无数条,通向一个方向,从空中俯瞰,也是条条道路通罗马的阵势。窄与宽,关键在视野!再次谢谢廖教授的慧眼独具,写了这样独创的论文,廓清了模糊的历史,也给我这个当时惘然的破冰者一个惊喜的启迪,让我有了新的视野和心态,善莫大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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