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与现实中的世界图书日

黑马

如果说大作家的生日和忌日也扎堆儿，那肯定是不错的。4月23日是英国文豪莎士比亚的生日和忌日，是西班牙文豪塞万提斯的忌日，是美国作家纳博科夫、法国作家莫里斯·德鲁昂、冰岛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拉克斯内斯等多位文学家的生日。人们说1995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宣布将这一天定为世界图书日肯定与此有关。其实这是巧合。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早在1972年就向全世界发出过“走向阅读社会”的召唤，在全世界推广阅读，让图书成为人类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到1995年，国际出版商协会在其第二十五届大会上提出“世界图书日”的设想，而这个方案则是由西班牙政府向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提交的，定为4月23日，则是因为这天是西班牙加泰罗尼亚地区的“圣乔治节”，节日源自西班牙加泰罗尼亚地区的一个传说：一位美丽的公主被恶龙困于深山，勇士乔治只身战胜恶龙，解救了公主；公主回赠给乔治的礼物是一本书，后来就有了这个地区的“圣乔治节”，节日定在4月23日。节日期间，加泰罗尼亚地区的居民有赠送玫瑰和图书给亲友的习俗。就是这样一个美丽的童话传说启发了西班牙政府的世界图书日方案。而这天又是那么多著名作家的生日和忌日。这样的因缘际会是多么美好!

但仅仅美好的传说还不足以构成世界图书日的全部。据说是俄罗斯提出图书日还应该加上版权保护的内容。于是最终我们通常简化了的世界图书日就有了一个比较长的名字，即“世界阅读日或世界图书与版权日”(World Reading Day or World Book and Copyright Day)。我感觉这个复杂的名称是理智与感情相结合的产物，也是对图书本质的恰当表达。

事实上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在1972年发出的“走向阅读社会”的倡议很可能是受了1967年由这个组织下属的国际儿童读物理事会创办的国际儿童图书节，这个节日定在童话大师安徒生的生日4月2日这一天。这个节日与二年一次的国际安徒生奖一起成为世界儿童图书界的重大事件，一直持续到今天。于是我们在4月就有了两个与图书有关的国际性节日。当然儿童图书节还是非常单纯并富有童话色彩的节日，象征着爱和理想。但世界图书日则似乎更是成年人的图书日，既有童话和理想的温暖色调，又有法律的理性冷色调，二者相得益彰。

高尔基说“图书是人类进步的阶梯“，弥尔顿说”好书是伟大心灵的宝贵血脉“，莎士比亚说“生活里没有书籍，就好像没有阳光；智慧里没有书籍，就好像鸟儿没有翅膀。” 中国古人说“腹有诗书气自华”。尊重知识，尊重文化创新，感恩文学和文化巨人、思想大师，这些自然是图书日里我们能想到的与理想和恩典有关的一切。但同时我们不能不看到现实是骨感的，文化与文明的传播还需要刚性的法律作为剑戟来加以保护，保护的就是知识产权。只有这样，图书日才是完整的。

   从童年到青年，我对图书都一直抱有十分浪漫美好的想象和认识，单纯地做着自己的作家和翻译家梦并为此努力着。待到进入出版社当编辑并从事国际版权方面的工作，正赶上我们国家开始加入国际版权公约和伯尔尼公约。版权保护与知识产权保护的冷关怀开始令我认识到了图书的另一面。多年里我们没有与国际接轨，突然的接轨开始时无所适从，我们看中的很多外国书都需要外汇付版税买版权，但残酷的现实是出版社那时没有外汇，不得不忍痛割爱。而在这之前的几十年里我们是可以不用买版权随便翻译外国作品的，外国也同样翻译出版中国的作品，很多作家的书翻译成了多种外国语言出版，却分文未得，甚至不知道已经翻译成外国语言了。

我在那不久出版的长篇小说就在德国出版再版，我是最早得到德国版税的中国作者。每次签长达十页的国际版权合同时，我感到的是幸运，似乎“接轨“和”知识产权保护“就这么轻而易举在我身上发生了。我的作家梦莫名其妙就与国际版权保护密切联系在一起了，这是以前从来不曾想到的。

但这么多年过去，盗版和抄袭侵权似乎仍然是个很大的问题，突然进入网络时代，作品的网络版权侵权和保护又以新的形式出现了。很多有文化的出版者依然理直气壮地干着这样的勾当，文明的传播经常是以反文明的手段进行着，以此发财致富，而每每盗版侵权被揭露并告上法庭，盗版侵权者往往毫无愧疚，甚至有各种抵赖和钻法律空子的行为，逃避赔偿，还有很多人依旧以盗版不算偷盗的调侃对待盗版侵权，真是令人齿寒。这是十分讽刺和可耻的现实。

所以我们对世界图书日的理解在这个日子到来时应该是全面并冷静的，这个出自善良美好的童话心情而诞生的节日，需要我们每个人用理性和刚性的法制手段来保护，我想这就是这个节日的全称需要全部大声地读出来的意义，不要仅仅是用一个简单的“世界读书日“来代替。这个日子全称是”世界阅读日或世界图书与版权日”，那个“版权日”冲淡了它的童话氛围，但没有它，童话就会变成噩梦。

 （本文大部分发在今日的深圳晶报深港书评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