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春，咬太阳

秋末转凉时，最好的去处是阳台，大部分工作都在洒满阳光的阳台上完成，打字，读书，小憩，午饭，既节约了暖气，又晒了日光浴，一举两得。某一天中午我照例在阳台上沐浴着阳光读书，忽然觉得天上飘过一片云遮住了太阳的温暖，皮肤立即起了鸡皮疙瘩。我懒得进屋去拿长衣服，想等那片云彩很快会飘走，可它就是不动。寒冷让我抬眼看天，估计是阴天了。可怎么只是我的阳台阴天，而别处阳光明媚？我突然意识到，坏了，是对面正在施工的高楼仅仅因为比昨天高出了一层的高度，就正好把阳光档住了，仅仅一层，也就不到三米高吧。

我开始领教高楼的厉害了。这楼盖了快一年了，一直在增高，但一直没有影响我们晒太阳，就以为建筑商很仁义，不会盖得太高，或者楼间距绝对够宽，不会挡我们的阳光。可这天我恐怖地意识到，仅仅就增加了这一层，就挡了我的阳光，而且这楼似乎还要再往高长。

于是我摸清了阳光光顾我的阳台的时间段。每到中午11点，太阳就转到对面的楼后面去了，我的阳台就开始变得阴冷，一直要阴冷二个小时，直到太阳从那楼后转出来，然后太阳在几乎并排的两座楼之间的空隙里旅行，这个旅程有二十多米宽，要旅行一个小时，然后它又转到另一座楼后面去，我的阳台又变阴冷了。

对面新起的高楼让我们的楼少了正午两个小时的日照和午后全部的日照，这就是生活在都市里的代价。对面一片荒芜时，我们的楼享受的是从日出到日落的全部日照时光，好日子从此一去不复返了！

北方的冬日，阳光显得无比宝贵。当阳光普照时，暖气就可以关小，节省能源，当太阳被对面的楼遮住时，屋里立即冷飕飕，就要将暖气开大，煤气表就开始高速运转，发出咔咔的转动声，似乎是在烧钱。

那天电视上宣布立春了，那种喜气洋洋的报道让人感到似乎全北京的人们在忙着“咬春”，就是饕餮鸡蛋饼卷青菜和北京老字号的酱肘子，那叫春饼。电视上说那一天仅某个牌子的酱肘子就卖出90吨，什么概念，9万公斤，那天光这个牌子的肘子就有几十万人吃，这咬春的规模确实很大。这个忘乎所以的时代里，还有这么多人恪守着古老的传统，真是执着，活得认真又洒脱，在这水泥森林和PM2.5浓密的城市里依然奔忙着“咬春”。

可立春这天的正午时分，本该暗淡的阳台和客厅却依然明亮，阳光竟然照进很长一短距离。我还以为是挂表出了毛病，但对了时间，没有问题。这才抬头向天上看去，惊喜地发现，太阳在立春这天竟然高了！居然在应该躲到对面高楼背后的时间里高高地悬在楼顶上了，因此我们的楼被阳光普照了！我们从此多了两个小时的日照时间。

立春，立春，真该欢呼立春。我忘记了浓重的PM2.5，也去加入了买春饼和肘子的队伍，要在立春的阳光照耀下咬春，渗透了阳光的春饼一定别有风味，我们咬的是宝贵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