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astwood镇图书馆

    还记得前两年美国金融危机时我曾经客居的纽约某写作坊向我们这些前坊友征集捐款的事，征款信发来我才发现，这种捐款并非一定要你是大款，人家也不狮子大开口让你多捐，最高限额是5000美元，最低可以是100美元，让大家量力而行。这才明白捐款也可以是为一“小善”，普通人也能做。为了回报当年人家的扶助，我量力了一下，捐了一个100-500之间的数目。觉得没有增加负担，还表达了自己的感激之情，在人家关键的艰难时刻表达了一下。这种小捐款类的回报让我感到自在。

    去年收到两本劳伦斯译文小册子的稿费，应该说是旧文重编，没费什么力气的，就想到当年在出版社当编辑时自己选编了一本美国小说选，选了一些大翻译家的短篇小说译文，但不知道这些人的地址，无法联系他们，要打很多电话问才行。一次开会见到北外的周珏良教授，正是译者之一，我正在打听他的地址给他寄稿费。于是赶紧向他要电话地址。记得周珏良高兴地对赵萝蕤等人说：真没想到，这不等于白捡嘛，回去我请客。1986年我们工资只有60多元，周教授估计工资有200元，这200多元的稿费比他工资还高，他就能请客花掉，真是大气，估计因为是“白捡”。

    我这笔稿费也应该算“白捡”，捐出去也应该不算损失什么。于是就想捐给劳伦斯家乡Eastwood小镇子上的劳伦斯故居纪念馆和镇图书馆。这两处地方我10年前曾经多次造访，前一个有劳伦斯生平的展览和劳家居住环境的完全复原，后一个里有劳伦斯全部作品版本的收藏，而且我和诺丁汉大学的同事们常在那里开讨论会。这两个地方对我研究翻译劳伦斯都有很大的影响，但它们都是属于公费拨款的那种小文化场馆，经费应该是不宽裕的。每次我们开会的茶点都是个人掏腰包，每人一镑，所谓茶点就是茶歇时喝杯奶茶，吃两块饼干，其实没有也行，喝点热水也能对付，但英国人没有这一顿是不行的，这是传统。但图书馆又没有足够的经费给这么多人提供一次茶点，所以就个人掏腰包解决。劳伦斯故居前些日子宣布收到一笔捐款，可以把维多利亚风格的壁纸换一遍。我想如果我捐点款解决他们几次茶歇、换几平米的壁纸也很好。雪中送炭做不到，锦上添花还行，也不是见锦就能添花的，添花也要有选择，也没本事动辄就添，所以要添到点上，这就是小民的小善行为，或者叫伪善行为也行。

   于是我就给管理这两个地方的机构发了电子邮件，希望能为这两地添几朵苦菜花儿： I'd like very much to donate some little money to the Lawrence Museum in Eastwood. Can I just write an e-mail authorization and give you my Visa credit card number so that you can deduct the donated sum from my Visa account-that's the simplest way to donate money to which I got used.信发出去半年多了，没退回，但也没见回信，我几乎忘了这事。昨天翻译劳伦斯一篇讲他当年为一小笔可怜的稿费望眼欲穿小文章时，心生恻隐，为这个大天才当年的捉襟见肘穷日子叹息，随之蓦然想起我那封没有回音的捐款信，便感到不可思议和气愤，那感觉简直如同劳伦斯收不到稿费一样。我想估计是我信里说的那个some little money 令他们不齿吧，也许是我要通过信用卡捐款的方式他们无法接受。但无论如何你该回信呢。“勿以善小而不为”，这话对我们双方都有用，我要为，他们不能看不上这几朵蔫巴的苦菜花，不是为他们，而是为我们都热爱的劳伦斯文学和光大我们偶像的人格。于是我一定要弄个究竟，发了信过去：Hi, I wrote the following letter to you in last June and never got any reply from you and I feel so sorry for this "no reply" status.Hopefully it is not your fault, perhaps you had not received my mail.

    不知什么原因，这次回信速度很快，几个小时后就回了。也没解释原来为什么没回，我猜是查信件的当时的某个工作人员没拿我的信当一回事，不是嫌钱少，就是嫌信用卡扣款麻烦就是以为我是在开国际玩笑。但这次查信箱的人认真了，给了我回音。谢过我的善意之后，信里说“If it would be possible to send a cheque, we could certainly use it to help with translation of information on site to enable more Chinese visitors to enjoy what we have to offer. We did have some Chines visitors recently who spoke very little English, but still enjoyed their experience.

  Please let me know if this is possible and roughly how much you are considering donating so I can think about how we could spend your kind donation ”

   他们真拿这当回事了就会很认真，特别说让我告诉他们一个数目，他们好告诉我怎么用这一小笔捐款，最好是用这小钱来翻译印刷场馆的说明书，从此那里也就有了中文的说明书了，因为这些年那里的中国游客多了。这主意当然好，我愿意。

   为小善可不比为大善容易。我想如果我一下子捐上万英镑，估计即使是个恶作剧的信也会马上收到回音的。偏偏我是为小善，反倒过程挺艰辛的。越想越可乐。新华日报新潮副刊

劳伦斯故居纪念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