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完关于钱春绮先生的文字,又看了一篇关于他过去的文章,突然小人之心from the middle of
nowhere顿起,有点歪读的意思了。那文章说,钱老1950年代被人乱安排,本是皮肤科专家却死活不给安排到皮肤科当医生,心中不快。因为爱好翻译文学,就翻译了德国文学,结果一本海涅诗歌集得稿费8000元,在那个大学毕业才挣56元的时代里,8000元是巨资了。80元就是专家级的高工资了,钱老一本海涅诗集等于挣了一个专家100个月的工资了。于是他毅然辞职干个体文学翻译,彻底不受医院的气了。估计这个高稿酬制度也是他走上文学翻译之路的重要诱因。私下还以为,估计同样身在上海的傅雷先生也是他的榜样,傅雷那个时候翻译法国文学估计稿酬优厚,住着洋房。这种现象都是现在大家羡慕的,动辄就说当年艾青一本诗集就买下北京一个四合院。
但后来闹运动,钱老的书无法出版了。后又开始出版,到1990年代之前,像他那样的大翻译家日子还是相当好过的。那个时候,只要有房子住,翻译稿费用来支付日常开销是绰绰有余的。记得那时我选用了周珏良、董乐山和冯亦代等大家的已出版作品汇编出集子,在一个会上见到久仰的周珏良告诉他很快寄稿酬和书,他说:又用了,等于白拣一笔钱,那可是二百多块,是我三个月的工资呢。所以我特别羡慕这些大教授,有公职有大房子,随便业余动手翻译点什么就“白拣”我三个月的辛苦工资哈。身边有这样的榜样,谁不想苦学苦练,也能“白拣”点什么?后来知道,这叫知识产权,做一回,在重复用,“白拣”的权利永远是你的。所以说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呀。
笔者是1980年代开始文学翻译的,虽然只是初入门,但对此深有体会。那时我工资62元,是硕士工资,很快涨到了125元,很高了。虽然物价飞涨,开销入不敷出,一个单门雪花牌冰箱就花去我900元,但我一年业余时间翻译一本大长篇能挣到4000元,是一年工资的30多倍,再写点小文章,每篇挣30来元,一月写上3-4篇,等于工资翻番,所以日子还是比较好的,原因就在于那个年代是公家分配住房,我有间筒子楼做后盾,房费才5元,不用租房买房,最重要的开销就没有了。所以经常能吃吃馆子,麦当劳什么的刚开始挺贵的,8元一个汉堡我没觉得太贵。
估计日子难过是从90年代开始的,物价飞速上涨,社会转型,货币贬值,整个社会在大幅度提高工资,可翻译和写作稿费却没有提高,辛苦翻译一本书渐渐稿费不抵二个月的工资了,翻译文学成了纯粹的爱好,成了扮酷,没点素心,没点经济实力玩不起了。而像钱老这样的个体文学翻译靠稿费生存就捉襟见肘了。上海文史馆做了善事,安排他吃了皇粮,但最高工资也就1600元,等于一个退休小学教师的生活费,只要不用买房,日常开销还是能对付,但远远不是50年代一本书挣8000能过上的高级知识分子的日子了。
说句阴险的话,钱老除了爱翻译爱文学,当时的8000元一本翻译费是他放弃公职的决定性因素啊,否则,他肯定能忍辱负重,一边干不喜欢的耳鼻喉科大夫,一边业余翻译,而不是辞职干个体。他没料到文学翻译会落草为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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