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在出租车上和司机闲聊,他是北京本地司机,就说自己拼不过那些从怀柔平谷进城来的司机们。他是正常上下班,时不时歇一天,已经觉得很累很苦,每月交完公司的份子钱,还能剩二千多,但家里有房子住,媳妇也工作挣钱,所以日子紧巴,但过得去,也就不拼命了,基本上晚上12点前就收工,决不熬夜。但那些山区来的司机则特别拼命,说是每月才回家一趟,平时就和别人在北京花几百元租个小平房,有的连房都不租,就睡车里,全省了。“特牲口,我算服了,”他说。那些山区司机在家呆着生活没什么着落,进城拼命拉活儿,一月能净挣五六千呢。他们看着这些北京本地司机,真是恨铁不成钢,说:趁年轻得拼啊,不能养大爷。可北京的司机却说:让他们拼吧,估计干不了几年就残了。
都是挣命的人,说不上谁说得对。各有各的理,关键是个人的生活条件和身体素质不一样。所以互相看不惯,但自己活自己的,别说,就行了。记得我在英国留学时,与我同租一栋楼工用一个厨房的山东农村出身的某大学教授,一天吃一公斤面条和两个鸡蛋,别的基本不吃,为的是省钱回国。我说这么吃营养不够,他说够,比老家农村的农民生活强多了。我也就不再说什么。他看我买一英镑三个的柑子和苹果,认为是浪费乱花钱,说,你就不能等到回国再吃啊,我们山里的苹果5毛一斤,回去补吧。我什么也不说,照吃水果,他照样省钱天天吃面条,相安无事。但如果非争论说吃什么或不吃什么,就非吵起来不可。
就在这时,车上的收音机里播出一个娱乐节目,说的是某个草根出身的当年北漂,现在靠打拼成了明星大腕,还当了影视老板,现在正在赶戏,要操心费力。他说他现在挣多少钱也不快乐,因为心累,反倒是给他干活的场工,他说他认为他们特快乐,中午来了盒饭大家边吃边说笑,十分幸福,顺便数落自己:我还没有一个场工快乐。
这番话被司机臭骂,说这明星兼老板“傻逼,装丫亭的也没这么装的,拿穷人开心嘛!”
我也觉得这个明星老板的话太过分了。你丫非鱼,怎知鱼乐还是不乐?哦,你熬成老板了就忘了本了,你怎么知道那些穷苦的场工一个盒饭就能快乐呀?人家不是没办法吗!当一个人能混上个盒饭就快乐时,他过的是什么日子,你作为老板怎么就不能体谅呢?你当年在混在北京时,吃着大饼就快乐时,那是真快乐吗?
我当年混在北京筒子楼里,看着对面高楼,我就知道我不快乐,所以我就愤青,就写了《混在北京》。现在我熬出来了,能在自己的花园里流大汗干农活,晒一天,洗个热水澡,再吃个冰激凌,我很快乐。但我绝不会说:当农民真快乐。我只能说我在我自己的园子里当一天农民真快乐,如果我对墙外的真农民说:你们干农活真快乐,比我天天编电视片费脑子要快乐,他们肯定抽我一个大嘴巴。
唉,人就是容易忘本。忘本就忘吧,千万别说便宜话,自己偷着乐就行了。否则就是满地捡烟蒂-找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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