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照片摄于1977年末或1978年初，是我们保定三中高中68班的毕业合影。这之前本来我们从肉体到精神上都做好准备上山下乡当社会主义新农民的，几年中学时间里经常去农村工厂劳动，号称“走与工农相结合的革命道路”，还没毕业，就已经锻炼得很有劳动人民气质了。可那年十月底突然宣布停止了十年高考要恢复，我们都忙着复习靠大学，憧憬起另一种非劳动人民的生活来。我就在1977年懵懵懂懂考上了大学，是少数直升大学的在校生。

我能考上大学读英语，最要感谢的是我的俄语老师和班主任韩恒山（前排中）。这个历经劫难的大连汉子，毕业于哈尔滨外语学院，曾在中央部委当翻译，却被打成右派下放到保定，教了一辈子俄语。他满心希望我报考外语专业，可我执拗地要报考中文系和地理系，最后是他“求”我说：“报个外语专业吧，你俄语学得好，不能浪费了，就当是垫底吧。”我拗不过这个严父加慈父般的老师，就勉强报了个外语志愿。结果是歪打正着，别的专业没考上，被河北大学英语系错当作英语考生录取了（据说恢复高考第一年招生现场特别忙乱，工作人员是连夜工作，昏暗的灯光下没看清我是俄语考生，错误录取了我，等发现时已经不能退档了。我居然占了一个宝贵的英语专业名额。）从此我一路念起英语直到现在职业还是英语翻译，成了我一生的饭碗。可惜我们的韩老师积劳成疾，英年早逝。

后来我有机会去了莫斯科，在他当年渴望留学的莫斯科大学里拍了很多照片，算是替他去过了。我居然在五年的中学时间里一直跟这样一个好老师学俄语，真是太幸运了。可惜的是，那个“读书无用”的年代里，我们没读什么书，五年时间只念完了6册初中俄语，大量的时间在“学工学农学军，批判资产阶级”。我就是靠着这点俄语底子参加高考，分数还不低，竟被当作英语成绩，录取进了英语系。

看看这些土头土脑的小城孩子，我们当中出了十来个大学生呢，仅外语专业的就有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