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版税没商量
                          黑马

    前些年拙小说《混在北京》德文版的版税兑现过程着实让我领教一回德国
法律的厉害。用句北京俗语形容，就是“没商量”，没有理论的余地，不
管合不合情理，只按法律条文办。
    按其法律，外国人在出示“避免双重征税”证明之后仍要被征收10%的
税。这一点让人不可思议,既然人家回去交税，为什么还要交这笔德国税？不
是要避免双重征税吗，怎么还有保留？不学税法，只从字面理解，肯定觉得
不合情理。但法律是顾不上“人之常情”的，没二话，交。如果不提供“避
免双重征税”证明，就要交高税额的外国人税，税率达28.76%。由于不懂法，
也懒得去为那几块钱抠条文，便请律师全权办理，交那笔外国人的高额税算
了，一笔清，省事。
     税单开过来后，几千马克，却数字一片狼藉，左加右减，看不出个子丑
寅卯，比国内的帐单要庞杂琐碎得多。由于感到新鲜，便动用小学知识算上
一算，左不过加减乘除，外加百分比，二十多年前的知识还算学得牢靠。
     如此简单的小学三年级运算，竟死活算不明白。竟发现德国代理人的四
则运算出了问题，如乘除加减顺序有误，导致得数不对这类基本问题。
    最根本的问题是：扣除代理费之后，仍以未扣除前的总数为基数乘以税
率的办法扣税。这种算法令我大惑不解，为什么他们在这么简单的运算上出
了错？代理人和出版社都是德国的名牌，按说不该出这种错误的。不妨来个
“不揣冒昧”，借此机会学个明白也好。
    代理人回信说德国法律就是这样的。从情理上说，应以扣除代理费后的
数目为基数计算税额，但德国法律不允许这样做。税按全额为基数扣，代理
费按全额为基数取。税后支付代理费亦不合法，那样代理人的收入就贬值了，
代理人代理的是税前收入。更有甚者，代理人抱怨说，尽管按此方法计算我
已经替代理人交了外国人标准的高额税，代理人在收到代理费后仍然要按本
国人的税率交自己的税。如此算来，国家在一笔代理费上收了两笔税。不合
情，也不合理，但合法。没商量。
     代理人深怕没解释清，又请出版社的律师发函给我，详细解释德国税法。
律师的信是这样说的(大致翻译如下)：税额以总数为基数计算并扣除，以权利
所有人为目标扣除，很明显您是唯一的权利所有人，这一点并不因向你的代
理人支付代理费而改变。至于我事实上为我的代理人支付了不该支付的(外国
人标准的)高额税，不仅是应该的，而且不算数，代理人还要再交一笔国内税。
事实就是如此。没商量。
    代理人的解释和这封信颇教我汗颜，果然是法盲，而且是不可救药的俗
人，可能在德国律师眼里有妄图漏税之嫌哩。法律就是法律，不考虑“人之
常情”。
    律师的信还解释了那28.76%高额税率的组成：25 % 的基本税，在此基
础上7%的增值税(25%x7%=1.75%)，在两者基础上7.5%的“支援东部特别税”

(26.75%x7.5%=2.00625%),三者相加等于28.76%。            这些当然是
没商量的，只是那个“支援东部特别税”教人别扭，咱这第三世界穷笔杆子，
本以自救为己任的，却跟着富人支援比咱富裕的德国东部，是不是有点滑稽？
但这更没商量，出血吧，小子，德国法律不照顾外国穷人。再想想，当年跟东
德同属社会主义大家庭，算哥们儿的干活，这点血出就出吧。十年前在东柏
林转火车去莫斯科时，车上的东德人先是把我当日本人，怎么问如何转车也
无人理睬，我那点可怜的俄语库存都给逼出来了，他们仍无动于衷。后来一
听我是中国人且是去苏联，大家便无比热情地帮我扛辎重，给我指路，口中
不断叫着“同志”，颇令我肠热。这点血，咱该出，即使是穷帮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