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实习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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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北方新报》2008年9月23日
几个月前编辑部来了一名实习生。他皮肤黝黑,也不大爱说话。有一天早晨我来办公室,地板被拖得干干净净,办公桌、电脑桌也被细细擦过了,以前这活儿都是由我来做的。他嘿嘿笑着走过来,说:“我是新来的实习生,还望师哥多照顾。”一说是师弟自然就亲切了许多。我们聊了聊大学老师和同学。他的声音很低沉,很多话题都是片语带过。
根据编辑部的安排,我们让他责编了一期杂志。从采写到组稿,再到后来的校对,他的认真和虚心让我们感动。正当我想要在编辑部各位老师面前大大称赞他一番时他却打来电话说要回家。那天早晨突如其来的电话吓了我一跳。问其原因他说他想利用暑假时间回家打工,好赚取下学期的学费。面对他的理由我自然没多说什么,但是心里还是有些不爽。
这件事就被我渐渐的淡忘了。两个月后的一天早上我来办公室发现地板被人拖过了,窗台、办公桌、电脑桌和办公室里所有能擦的东西都擦得干干净净。正当我奇怪的时候那位实习生拿着一瓶浇花用水进来了。他瘦了,也黑了。他说他利用假期在家乡的工地上干活,赚了一些钱。他笑呵呵的,说,我们学生就是不行,身子骨没有那些打工仔结实。
我们又开始投入到紧张的采编工作中,我也没有细问他请假的原因。一周后的一件事却让我很恼火。那天我还没起床电话就急促地响了起来,电话那段是那位实习生。他说他有要紧的事,必须回家。我问他有路费没?他不说话。我让他赶紧来办公室写一张请假条,以应付领导的责问。他匆忙写完请假条后我塞给他50元,让他在路上买点东西吃。他推辞了一番,拿着钱回家了。
再一次接电话是三天后,是下午。我正在整理采访,实习生来电话说,昨天他父亲因病去世了,他可能不会再来杂志社实习了。他很愧疚地说他没完成任务,希望杂志社出示实习鉴定的时候不会给他一个不及格的成绩。我连忙说不会不会。面对他突如其来的悲伤我甚至不知道怎样安慰他。寒暄几句后便挂了电话。
一周后他再一次打电话给我,说要请我吃饭。其实我知道他只是找个借口给我还钱而已。我说,如果有别的事你可以来找我,实习鉴定也写好了。钱的事就不用来了。他在电话那端沉默,半响后他才说我要去取实习鉴定,顺便来见见我。
他来编辑部的那天下了大雨。那时我正在赶一篇稿子,我只和他打了个招呼让他坐下来等一会。等我从焦头烂额地从那篇文字走出来后我发现完全忽略了他。他说,师哥,我请你吃饭吧。我说请我吃饭可以,但是必须我掏钱。他似乎又想说什么,但是看我态度强硬也不再说什么了。
我们在单位楼下的小饭馆吃饭。要的都是家常菜,要了一个砂锅,不为别的,只为在大雨天热热他的心。他还是什么也不说,我要了两瓶啤酒,自己也倒了一杯。我酒精过敏,平时从不喝酒,看着这个跟我相处了一个月的师弟我突然想喝点酒。
喝了几杯他的话才开始多起来。他说,他父亲走得很突然,走的时候也很明智。他还说,从那一刻起他就明白自己是家里的大男人了,要学会承受,学会挑战。他还说,为了不让同学们察觉出什么,他借钱买了一身休闲装。说着说着他的嗓子里像是卡住了什么东西,说不出话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我们什么也不说,吃菜,喝酒。
从饭馆出来时已是深夜,雨还在下。我说,我的伞你拿去吧。他说,师哥,男人就要学会迎接风雨,不是吗?说完强挤出一脸笑。我却笑不出来。
他冒着大雨走了。我甚至都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话安慰他。
或许,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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