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不是岸》之22从前有个王后
(2010-10-17 19:25: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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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二十二
鲁南秋天的原野,满目都是大豆的金黄。
驼绒一样的豆田里,不时挑出一根雪白的荻草穗,像旌旗,像飞鹤。团团旋风,将豆叶卷上高空,奇壮得如同大漠孤烟。旋风远去之后,云雀像箭一样射向蓝天,展示嘹亮的歌喉。
百十号男男女女,在豆田里一字儿排开,挥镰收割。
张现君半弯着腰,伸出镰刀,轻轻一拽,一垄豆蔓齐刷刷倒下。他立起镰刀,轻快地往后一勾,一大抱豆子不用沾手,就飞到了豆铺子上。一只大飞蝗从豆茬里跳起,准备飞到安全地带,手疾眼快的张现君,伸出左手,轻轻一抓,把那只飞蝗紧紧攥住,收镰时,顺势掖在草帽的帽沿上。
张小祁看了父亲一眼,发现他的草帽周围,已经掖了十几个飞蝗,像金光闪闪的装饰。
小祁转身往后看看,见母亲已被拉在了最后面。她抓过一棵豆蔓,用力地割下来,转身放在豆铺子上头,皱起眉头,拔手上的刺。
张现登也被拉到了后头。
当了多年大队书记的张现登,被揪去整治了两个多月,押回生产队劳动改造。多年不干农活的张现登,半死不活地出勤,一副消极怠工等待东山再起的态度。贾会兰却一反常态,情绪出奇地高涨。她挥舞着镰刀,扑上扑下,似乎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气。一垄垄刚劲的豆蔓,碰到她的刀刃,齐刷刷倒下。她欣赏着自己的利落,一脸的心满意足。
贾会兰擦擦汗,回过头,轻蔑地看了惜他一眼,撇着长腔喊道:“割在前头的现君兄弟——该等等大嫂子啦——再不等一等——你老婆就要哭鼻子啦——”
兴致未尽的张现君转过身子,兴致勃勃地看着离他不远的贾会兰。
一只野兔从豆丛里蹦出来,首先引起狗的注意。四、五条狗追了上去。狗的追捕吸引了人的目光,大家用夸张的声调喊着:“兔子——兔子——”组成了声势浩大的围剿阵容。野兔左冲右突,逃出重围。小孩子们高声喊道:“兔子掉了钱包啦,兔子掉了钱包啦!”似乎这样一喊,慌张中的兔子真的会以为丢了钱包,跑回来寻找。无奈野兔并不理会孩子的欺骗,放开四蹄,拼命奔逃。
另一个生产队的狗迎了上来。
两面受敌的野兔又回转身子,冲过狗阵,沿着刚才跑过的路往回奔逃。这只乱了方寸的野兔,兜了一个大圈儿,又跑回原点,闯进人狗混编的包围圈。狗在人的声援下,对精疲力尽的野兔围追堵截。一条行动机敏的大黄狗,向着目标猛得一个冲刺,咬往了野兔的脖子。就在这一刻,没得到野兔的众狗结成同盟,对那个想独吞胜利果实的狗拼命撕咬。一场不计后果的恶战之后,那只野兔被拿着镰刀赶过去的人获取了。
猎兔的战斗平息之后,烧豆子的篝火燃起来了。
张现君抱着一大抱着火的豆蔓,迎风挥舞。橙黄色的火龙窜过他的头顶,烧熟的豆粒儿,伴着燃烧的火花哗哗下落。不大一会儿,约有三丈长的一段田埂上,撒满了烧熟的黄豆粒儿。人们凑上去,捉起烧熟的豆粒儿,一个接一个地扔进嘴里。
张小祁捡起一个豆粒儿,怎么也扔不到嘴里去,只能笨拙地往嘴里塞。
蹲在张小祁对面的贾会兰跨过来,说:“乖孩子,你再这样吃一会儿,就吃成黑嘴鼬子啦!你看着我,这样,张大嘴,照准,往里撂。学着我,乖孩子!”她边说边给张小祁做了个示范动作。
张小祁正要学着做,惜他从旁边冲过来,劈脸给了贾会兰一个耳光:“你这个浪货,算计我男人还不够,又算计我孩子!”
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把贾会兰煽闷了,也把所有吃豆子的人给震懵了。
当人们缓过神来,惜他已经把黑妮拉到十步开外。
惜他左手掐着黑妮的后脖子,右手扬起镰刀:“贾会兰,你只要敢朝这边挪半步,我就一镰刀把这个小屄妮子劈死!”
已经站起身的贾会兰不敢动了。
在一旁吸烟的张现登扔掉旱烟锅,跳了起来。
惜他把镰刀举到黑妮头上,说:“张现登,你只要敢过来,我就劈死你的小浪娘!”
张现登看着张现君:“还管管你老婆吗?”
惜他一愣,命令两个孩子:“小祁,大丫,都给我过来!站在我跟前。”
从来都不敢抗命的小祁和大丫,机械地走向母亲。
张现君向柱子一样立起。
惜他举起镰刀:“张现君,你今天只要敢护着张现登的老婆,我就把这三个孩子全都劈死!”
众人都被惊呆了,一个个像是被钉在了地上。
惜他扯开嗓门,问:“贾会兰,你当众给我说清,你偷我男人了吗?”
贾会兰的脸涨得酱紫,只打哆嗦不说话。
惜他推搡了几把吓得半死的黑妮:“贾会兰,你想让我的镰刀劈下去吗?”
贾会兰打着哆嗦,说:“偷了。”
“几回?”
贾会兰耷下头:“一、两回吧。”
惜他打了一个冷颤:“你当众给我说清楚,到底是几回?”
贾会兰说:“两回。”
惜他问:“在哪里偷的?”
贾会兰说:“第一回在高粱地里,第二回在俺家里。”
惜他沙哑着嗓子问:“张现君,是的吗?”
张现君说:“是的。”
惜他问:“头一回是谁提出来的?”
张现君看看贾会兰,又看看惜他,说:“是她先朝我身上扑的。”
惜他说:“张现登,你听见了吗?我男人去帮你锄高粱,你老婆朝她小叔子身上扑!张现君日了你老婆!在你的自留地里日完,又到你家里日。你听见了吗?”
张现登不吭声。
惜他推搡了黑妮一把:“张现登,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张现登青着脸回答。
“知道她是破鞋了吗?”
“知道了。”
“不是我朝她头上扣屎盆子吧?是她自己说出来的吧?”
张现登胡乱点着头。
惜他又问黑妮:“黑妮,你娘叫你大叔日了,你听见了吗?”
黑妮哭起来。
惜他用镰刀背朝黑妮腚上砸了一下:“再哭,再哭我劈死你这个小浪屄!”
黑妮不敢哭了。
惜他说:“张现登,你这个绝户头,你这个贼屄养的,贼屌做的!你偷了俺叔家的马,俺叔日豁了你妹妹的屄!现在,你兄弟又日了你老婆。” 惜他揪着黑妮的头发,“这个小屄妮子,用不了几年,也会成为破鞋!张现登,这都是你作的孽啊!”
张现君跪下来,哀求妻子:“赶紧收场吧!别弄出人命来。”
惜他说:“你这龟孙还怕出人命?我今天杀死三、四个,抵命也值啦!”
贾会兰和张现登也跪下了。
惜他说:“想让我饶了你们这些畜生吗?”
张现君说:“我改了,以后不敢了。我以后再干这种事,老天打雷劈死我!”
惜他说:“发誓没有用!你要真有悔改的心,就朝这个娼根脸上踢三脚!”
张现君爬起来,狠狠地朝贾会兰脸上踢去,边踢边骂:“你这娼根女人,你这娼根女人!”
贾会兰被踢得用头拱地,发出撕裂心壁的哭声。
惜他扔掉镰刀,拍着巴掌:“小贱货,知道偷人汉子的好处了吧?”说完,把小祁和黑妮猛得推开,“噢”的一声,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