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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传珍:走进老风口

(2009-12-06 20:57: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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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黄沙梁纪行

黄沙梁是坐落在天山和古尔班通古特沙漠之间的一个普通的村庄。我从这个村落中来回穿行两趟,没有发现有什么神奇之处。这里的天空、土地、河道、草木、牲畜、飞禽、昆虫、风势,寻常得让我觉得可以视而不见。它与刘亮程笔下的神奇与灵动,厚重与舒展,悲怆与清新,尊贵与高远,几乎没有联系。我敢说,刘亮程笔下的黄沙梁,是作家灵魂深处的世界,是一个人文学者用有别于格式化的胸襟和学养创造出来的自己的天地。这个艺术天地,稍有艺术感觉的人就能进入,分享其中的优美与崇高,才情与信仰,但谁都无力复制,无法模仿。

我是在1999年的《新华文摘》上见到刘亮程的文字的。没读几行,就产生了“这个家伙将刷新汉语写作”的直觉。当我通读了他的《一个人的村庄》,走进他所营造的艺术世界,真正领教了刘亮程散文艺术的魅力之后,最初的直觉竟成了根深蒂固的定见。

好一个刘亮程,抗拒并扭转恶劣的汉语写作,为这种简约却丰富、含蓄却极有表现力的古老语言赋予新的生命的竟然是你!

我当时认为,刘亮程是一个天赋极高、艺术感觉敏锐、想像力超常的学院派散文大家。出现在《一个人的村庄》里的那个叙述者,是他依照自己的某些感受虚构出来的艺术形象。可是,后来,我从介绍他的许多文字里得知,他是一个读书不多的农民,他笔下的那个人畜共住的村庄,是现实环境在纸上的客观呈现。

得知了这些资讯之后,我从心底生出无量的悲哀——为几十年格式化的文学教育和强势话语注入到汉语中的大话、废话、假话、套话。这从根到梢由本到标的作祟与污染,使得本来高贵典雅的汉语变得装腔作势,国人的思维质量和思维方式也因此变得简单机械。在这种情况下,远离主流话语的反扑归真,亦或是摆脱污染、复兴民族文学的明智选择?可是,这是从零开始、从文化蛮荒上起步啊!也许,生存在恶劣语境中的我们,只有如此了。在蒙昧中感悟生命之美,用朴素的文字记录没被格式化的生活,也不失有价值的积累与创造?可是,像刘亮程这样能在零海拔的文化盆地里建造文化屋脊的作家,能有几个呢?

直到与刘亮程有了近距离接触,我才在出了一阵冷汗之后,真正了解了他的身份:刘亮程是一个读书人,一个敬畏生命、熟悉农民的诗性学者,一个感觉精微、思维活跃的艺术思想家,一个善于在文化经典中汲取鲜活营养的智者。在和他的交流中,我这个自以为读了不少名著的大学教授感到了汗颜。原来,没在大学接受正规文学和写作教育的刘亮程,其阅读范围、质量、深度,已远远超过了以阅读和研究为职业的学者。更为重要的是,他的理解、消化、接受、建构,是在心灵深处通过不经意的形式完成的。对他来说,阅读是心与心的对话,是灵魂与灵魂的拥抱和抚摸,是相互欣赏的尽情享受。他不需要概括作品意义,不必在意哪里是重点,哪些需要牢记。因为他不是为考试、为发表论文而阅读。在他远离文坛、远离教化的那些日日夜夜里,这个沉静的读书人潜入人类文明的后院,占有了自己所需要的优秀财富。

刘亮程是幸运的。他的少年时期,是在“化外”地区度过的,因为黄沙梁没有学校,他就没能按部就班地上学,心灵深处没有植入简单化和公式化的认知程序,吐纳世界的感官没有被僵硬的范式所遮蔽。世界在他面前呈现的是“是其所是”的面孔。因为没有学会扭曲和拒绝,阴差阳错地成了生活积蓄的富翁。一不小心涌入记忆的丰实素材,经过高质量阅读的激活,竟然绕过刘亮程的显意识层面,偷偷地启动了对创作主体的心灵建构。

当然,这时候的刘亮程,仍然被黄沙梁的场力所制约,只有跳出养育他的土地,才能使那些没加分类没有命名的积累由无序到有序,有残缺到完型。

不知是命运的安排还是内在生命力的推动,刘亮程毅然决然地走出了黄沙梁,挺进到自治区首府,开始了他的冒险生涯。在一系列的生存历险中,模糊的黄沙梁在刘亮程心中趋向清晰:是距离开启了这个游子对家乡进行再创造的能力和欲望。在对各种生命形态和场景的重新分配中,物理世界的小村庄升腾为精神灵界的黄沙梁,那些有生命和没生命的一切,都在这升腾中获得了灵性。

我站在黄沙梁的村口,看着这个矗立在老风口的茫茫碱滩中的村落,眺望横亘在南天的雪山,猜想少年刘亮程站在这里张望时是怎样的心情。就在我展开想像,准备和当年的刘亮程倾心交谈时,远处传来轰轰隆隆的巨响。转身望去,只见西北方向推过来一堵无边无际的灰白色雾帐。眨眼之间,噎人的气团迎面闯来。这是一场寒风大迁徙,强劲的气流毫无道理地将我撞倒,密集的风蹄狠狠踏在我的脸上。我翻了一个身,这才领教了老风口的厉害,可是,我找不到刘亮程在《寒风吹彻》中使用的语言来描述这场席卷天地的大风,只能老老实实地忍受沉重的气团从身上碾过。

大风过去之后,我没有马上站起。坐在白茫茫的硬土上,回味刚才的感受。我猛然感到,刘亮程是一个见过大世面经过大场面的人,这决定了他生活积累的质量。拥有如此厚实的生活积累,又能不骄不躁不慌不忙沉静而谦卑地活着,才使他有了大艺术家的心态,才有了从凡间到灵界自由往来的能力,才生出练达人情、畜情、虫情的智慧,才掌握了精确使用汉字本义和最大限度地发挥引申义创造一个又一个鲜活意象的功夫,才具备了向上攀升获得信仰的可能。

我坐在冻土上,北望玛纳斯河和古尔班通古特大沙漠,苦苦思考我们的文学教育和写作教育。许多中文教师们,因为长期满足于早期获得的文凭和职称,固守过时的理论框架,注定了他们只会从丰富鲜活的作品里抽取能够纳入到自己知识体系中的东西,经过一相情愿的脱水和扭曲之后,利用身份话语权,强行灌输给学生,并要求尚无分辨力的学生牢记,以便形成与他的知识体系相一致的认知模式。这样,从小学、中学到大学,十多年下来,思维定势形成,也就只会像老师那样阉割、肢解、抽象、概括有生命力的作品,机械地模仿技术层面的东西了。抱着提升自己的目的上学,其结果是误入歧途而不能自拔。难怪,学文学的高才生很少能够成为作家。

大概,目睹了文学教育弊端的人们为了纠偏,就拿刘亮程说事,把他包装成没读几年书的农民,以映衬文学教育的失败。殊不知,这种善意的引导会把文学爱好者带入更危险的误区。因为,今天的写作者,只有在接受了过去和当今中外文学大师的滋养,才能写出被世界认可的作品。在全球精神资源共享的今天,只有成为大师级的作家,才有存在的价值。

现在,到了恰切地认识和评价刘亮程的时候了:他是一个没有受到机械、僵化的文学理念伤害的读书人,开放式的阅读,激活了他的生活积累,也形成了他独特的文学理念,使他成为一个艺术思想家。他的思维质量决定了他的艺术成就,而思维质量是靠他的高质量阅读支撑的。

又一阵疾风猛烈地刮来,掀起白茫茫的碱末。我提醒自己,不能在老风口傻坐了。这里,是为刘亮程提供艺术创作素材的黄沙梁,鲁南的那方热土,才是属于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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