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遥远的高中时，能认出哪个是我？）

声音的世界

临近河边的小区里，有一个聋哑人，五十多岁，几乎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认识他。因为他从清晨开始，除了吃饭的时间，一直在河边，或行或坐，或立或倚，更引人注意的，是他的嘴里经常发出一种单调的“咿哑”声，就像怕别人不知道他是聋哑人一样。

可他的脸上总是带着笑容，无论看人还是看风景，眼中透着光彩，正因为如此，人们也不讨厌他时常发出的噪音。他就这样度过着自己的一天又一天，很开心的样子。小区里也有一位老者，与别人不一样，不爱去那些棋牌娱乐的凉亭树荫，只是在早中晚来河边静静地站上一会儿，更多的时间，都是闭门不出。

聋哑人渐渐地注意到了这个与众不同的老者，每次在早晨、午后或黄昏于河边遇见，他都对老者微笑示意，而他发现老者看向自己的眼神里，有着很深的一种同情或者怜悯。而老者从不苟言笑，沉默地度过着一天的时光。

有一次，聋哑人又遇见了老者，在一个夕阳满天的傍晚，他不想见到老者的目光，便从老者身边走过，嘴里咿哑着。忽然，老者拉了拉他的衣袖，他愕然转头，却见老者熟练地比划出一串手语。他震惊，与之交谈，才知，老者竟也是一个聋哑人！于是，他们通过手语交流。

老者问：“你每天都咿哑着做什么呢？不怕别人厌烦吗？”

他回答：“哦，那是我心里高兴，在唱歌呢！谁说聋哑人不能唱歌？虽然别人听不懂，可我自己能听懂就行了！”

老者惊讶地问：“你每天在河边，有什么事让你天天这么高兴？”

他得意地说：“因为我看着风吹河水，看着鸟儿飞过，看着人们走过，就像在心里听到了浪花的声音、鸟儿的鸣叫、人们的歌声，所以就特别高兴！你看，我能用自己的方法听见一切声音，还能用自己的歌声表达高兴的心情。老伙计，难道你不能吗？”

老者叹了口气说：“我什么也听不见，什么歌也唱不出，一直就是这样啊！”说完，他站起身，踩着一地的夕阳向小区里走去，而聋哑人却看着老者落寞的背影怔怔。

唱歌的聋哑人早已不为聋哑所囿，他能听得见声音，能发出歌声，生活离他是如此之近；而另一个老者，寂静与沉默的生活一直纠缠不休，他永远挣扎在日复一日的相同心境里，苦难仍在继续。

只要心存美好的情境，即使聋哑，也拥抱着声音的世界。而心境沉寂了，便是永远的无奈与折磨。那个老者如是，我们太多的人也如是。

发表于《兰州晚报》2012年5月11日B06版“铜奔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