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与马共天下

贾宝玉的母亲是王夫人，奶娘是李嬷嬷，他还有一个寄名的干娘是马道婆。

那么曹雪芹呢？

我其实一直怀疑“曹雪芹”是否实有其人，是否他就是《红楼梦》的创作者。因为我总以为《红楼梦》不是一个作者按顺序创作的长篇小说，而“曹雪芹”这个名字既然在小说中明文提到，也不像是真名，况且“批阅“，“增删”也不是讲创作的过程。袁枚的《随园诗话》提到江宁织造曹寅，“其子雪芹撰《红楼梦》一部，备记风月繁华之盛。”另外善因楼梓本《批评新大奇书红楼梦》朱批也称“曹雪芹，为楝亭寅之子。”可能《红楼梦》中有些故事以曹寅的儿子为原型，是曹寅儿子这一代所经历的。

现在普遍看法认为曹雪芹是曹寅之孙，但不知道他究竟是谁的儿子。

康熙五十四年三月初六日，曹寅过继的儿子曹頫接江宁织造任，次日上谢恩折，中间有一段说：“奴才之嫂马氏，因现怀妊孕，已及七月，恐长途劳顿，未得北上奔丧。将来倘幸而生男，则奴才之兄嗣有在矣。”

曹雪芹的奶奶，曹寅的夫人，姓李。李煦是曹寅的内兄，是曹顒的舅父。

如果曹顒的夫人马氏生的是男孩儿并且没有夭折的话，如果这个遗腹子就是曹雪芹的话，那么他的母亲就是姓马。

康熙五十年曹寅曾经得到一个孙子，张云章朴村诗集有《闻曹荔轩（曹寅别号）银台得孙却寄兼送入都》一诗，此处说“兄嗣有在矣”，那么生于康熙五十年的那个孩子也许早夭，也许是曹寅另外的孙子。曹雪芹难道是“二爷”？

有人认为《红楼梦》里的王夫人暗指雪芹之生母马氏，因为南京建都始于东晋，当时“王与马共天下”之谣盛传，这种解释似乎有些牵强，宝玉寄名的干娘不是姓马吗？而曹頫的夫人是否姓王呢？

《红楼梦》里最坏的女人也许就是马道婆，赵姨娘尚且有不少值得同情之处，而这个马干娘却贪图几百两银子差点儿要了凤姐和宝玉的命，世上有这样的干娘吗？曹雪芹为什么要把姓马的女人写得如此不堪？如果他的生母姓马他难道没有一点避讳吗？就算母亲娘家的姓氏不像回避寅时（写自鸣钟敲了四下）那样作为“家讳”，但孝顺儿子满可以让这个道婆姓张姓王吗？按索隐而言，雍正属马，亦可借马姓一骂。

我于是经常怀疑雪芹到底是不是马氏所生，难道康熙五十四年生的一定是曹雪芹吗？而曹雪芹又一定是曹顒的遗腹子吗？他当然也可以是曹頫的儿子。那样的话马氏就成了他的大伯母。马氏是个寡妇，马道婆大概也是个单身的女人（至少没说跟什么道爷混在一起）。

如果曹頫的夫人姓王，她是雪芹的生母，那雪芹把宝玉的母亲直接写为王夫人也太不含蓄了。

曹顒的母亲，曹頫的伯母（过继后称为母亲），即曹寅的夫人无疑姓李，李嬷嬷“血变成奶”把宝玉奶那么大，宝玉却很讨厌她，而且她不像是奶娘，倒像是个“祖宗”，因为宝玉才十几岁，他的奶娘应该不过三四十岁，像贾母说贾兰的奶娘有些“狐媚子”，年龄应该不大，哪像李奶奶总拄个拐棍儿，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儿。难道雪芹把对李氏祖母的不满以如此的方式写出来吗？但李家还有他一个红颜知己，所以姓李的还有李纨、李纹、李绮等人。

曹頫是过继给曹寅的儿子，李氏其实是他的伯母，曹頫和雪芹不喜欢李氏也在情理之中。马氏是曹頫的嫂子，也或许是雪芹的伯母，曹頫和雪芹不喜欢她也情有可原。至于王氏，褒贬均有，褒大于贬，而对于宝玉的伯母邢夫人则明显贬大于褒，对“伯母”的不喜欢溢于言表。

宝玉的身上的确存在曹頫和曹雪芹的影子，但《红楼梦》是小说，千万别当曹家的家史来看。

我既不是“索隐”派，也不是“考据”派，只是对感兴趣的事物胡思乱想而已。即使书中有一些跟皇室或者曹家有关的东西，也不能按图索骥，生搬硬套，《红楼梦》是一部小说，不是史书，里面多少会有一些作者的所见所闻，但不是自传，也不是什么皇室秘闻纪实。作者是一个出色的文学家，写了一部非常了不起的小说，但他不是太史公，也千万别把他当成神仙，每一个字都必有出处，每一言一行都承前启后。“披阅十载，增删五次”，或许是作者未完成的计划，也或许是作者故意把情节时序打乱造成书中的前后矛盾随处可见，况且再伟大的文学家小的疏忽总是在所难免的。

                                                           2001.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