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鹦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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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日鹦鹉
默东是巴黎西南郊的一个小镇,距巴黎市中心两小时路程,地势比较高,标志性建筑是古老的圆顶默东城堡。1951年秋天,一位年近半百的佝偻老头,搬来这儿居住,在自己住处开了家诊所,靠微薄的医疗收费为生。老头叫塞利纳,周围住户都不认得他,可法国文学界记得他,十几年前他以一部《茫茫黑夜漫游》震惊法兰西文坛。不过眼下的塞利纳过得很潦倒,他刚获赦免从牢里放出来,在女友莉莉的陪伴下,找到了这个住所。
塞利纳对默东还是很满意的,这里虽然环境简陋,刚搬来时连暖气都没有,但可以眺望巴黎,这点对他很重要,只要能看到巴黎,他的心里就踏实,一个热爱写作的法国人,心中不能没有巴黎,虽说他的作品是写给所有读者看的,但首先是写给巴黎那些评论家们看的,他需要那些半懂不懂的评论家,需要通过他们自以为是的评论,将他作品里的种种想法传达给世界。
这个法国人为什么在战后坐牢?原因很简单,曾经与纳粹合作,犯下的是通敌罪。其实他跟庞德一样,只有恶言没有恶行,只是同情鼓吹纳粹理论,塞利纳要更进一步,直接宣扬反犹思想,战后自然要遭受惩罚。实际上战争临近结束时,塞利纳就预感不妙,开始策划逃亡,但很快在丹麦被抓获,押解回法国受审。在众多文学界大佬的联名呼吁下,又考虑到他在一战时从军,曾为国身负重伤,当局最终释放了他。
于是塞利纳隐姓埋名来到默东,一住就是十年,这是他生命的最后十年。法国甚至世界似乎忘记他了,但他望着远方的巴黎,并没有忘记法国和世界。他开始撰写《逃亡三部曲》,讲述自己由法国到德国,再到丹麦的逃亡历程。1957年完成第一部《从一座城堡到另一座城堡》(金龙格译,漓江出版社,即出)。作家在书中用惯用的嘲讽语言,叙述自己一路上目睹的人生百态,维希政府穷途末路,跟随的法国人身上长满疥疮,一副末日景象。
小说出版后,不出所料直捅巴黎评论界的马蜂窝,各种观点嗡嗡响起,批评者认为是垃圾,是“发臭的水龙头流出的阴沟水”,赞美者则认为塞利纳因此书死而复生,重新回到了法国文坛的中心,称赞他是现代法国“惟一能与乔伊斯比肩的散文家”。《城堡》英文本1968年在美国出版,译者拉尔夫•曼海姆因翻译此书获1970年美国国家图书奖翻译奖。
塞利纳虽深居默东,但前往探望他的崇拜者不曾间断,尤其是美国的垮掉派年轻作家,似乎在他的文字中找到了归宿感。连身为犹太人的金斯堡,也成了这个反犹作家的粉丝。凯鲁亚克评论说,《城堡》是“这世界腐烂与癫狂的写照”。塞利纳1961年死于动脉瘤破裂,这是一战留下的旧伤,安葬于默东周边的坟场,数年后故居忽遭火灾,所有手稿连同家具灰飞烟灭,最具象征意味的是,他生前喜爱的鹦鹉托托,因鸟笼地处偏辟而幸免于难,而后一直喃喃自语,如同复述作家本人的末日调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