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猫》插图，比亚兹莱作

猫  美

            沈东子

坡粉都知道，爱伦·坡写过一篇有名的鬼故事《黑猫》。主人公养了只黑猫，双方相安无事。后来他成了酒鬼，心里老有作恶的念头，一次酗酒后，竟然捉住猫挖掉其一只眼，这还不甘休，又索性把黑猫拎到花园里吊死。事后他在自己常去的一家酒吧里，看见有只猫，与原先的黑猫很像，不仅个头和毛色像，而且也是一只眼。他把那猫领回家收养，算是一点忏悔，可它行为古怪，有时在夜间朝他呼热气，用一只猫眼瞪着他。

更可恶的是，一次他下楼，它忽然窜过来，差点绊他摔下楼梯。他大怒，拎斧想砍死它，被夫人阻止，结果他一气之下把夫人给杀了。他把夫人遗体砌进夹墙，又去追杀那猫，但它不见了。警察前来调查，没发现疑点，他眼见自己得逞，不禁得意起来，对警察说，诸位不觉得我这墙砌得很结实吗？说着用手杖敲了敲那新墙，墙里顿时响起诡异的敖叫，像婴儿的啼哭。警察把墙拆开，看见死者的头上，坐着一只独眼黑猫。

小说中的黑猫很吓人，让主人公深恶痛绝，而现实中的坡不一样，坡是很喜欢猫的，家里养了只龟斑猫，取叫凯特丽娜（Catterina），有猫美之意。这凯特丽娜1839年来到坡家，开始与坡夫妇和玛丽娅姑姑相依为命，那时一家人还住在费城。坡白天去杂志社上班，凯特丽娜就在家守候坡夫人薇吉尼娅，后来坡携家人迁居纽约，把凯特丽娜也带上了，薇吉尼娅实在舍不得撇下它。

凯特丽娜除了守候薇，还要陪伴坡。坡在纽约的四年时光，是其文学创作的高峰期，据说他写惊悚小说时，一旦写到吓人处，就把凯特丽娜架肩上，也不知道是想获取灵感，还是想让猫给自己壮胆。它伏在坡的肩膀上，用一双猫眼注视着坡手上那支笔，看那支笔蘸着黑墨水，在稿纸上写出一行行漂亮的花体，似乎它是上帝派来的使者，督促坡写出一篇篇旷世经典。《乌鸦》就是那段时间的产物。

坡夫妇的朋友尼科尔斯夫人，曾去探访过他们。她多年后回忆道：“秋天来临了，坡夫人因肺病气喘吁吁，在卧室里躺着。家里一贫如洗，床上没有棉垫，只有稻草，铺了一层雪白的床单。她蜷缩在稻草床上，裹着丈夫的大衣，怀抱一只龟斑猫。那乖猫似乎明白自己的用途。除了大衣和猫给病人取暖，还有就是，丈夫握着她的手，母亲暖着她的脚。”这里提到的乖猫，就是猫美凯特丽娜。

薇去世后，只剩下姑姑和凯特丽娜陪伴坡，每当夜深人静构思恐怖情节，常常是姑姑在身后织毛衣，凯特丽娜则在他周围跑来跑去，有时钻他怀里，有时又爬上肩头，圆睁幽蓝的双眼守护他，不时挠挠猫爪，算作对他的鼓励。凯特丽娜是坡孤独时的忠实朋友，《黑猫》是坡对凯特丽娜的感恩之作。后人描绘坡的漫画有很多，其中最有名的一张，把坡画成一头乱发，头顶歇一只黑鸟，肩头蹲一只黑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