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神的诱惑

            沈东子

1900年，23岁的伊莎多拉·邓肯在伦敦举办演出，伴随着肖邦的音乐，赤脚大跳现代舞，赢得一片叫好声。在伦敦获得成功后，她决定去巴黎发展，向法国人展示她的舞蹈，要知道法国人在艺术上是很挑剔的，征服了法国就等于征服了全世界。当然，这次去巴黎，她除了想举办演出，展示自己的现代舞，还有一个隐秘的愿望，就是想结束自己的处女身份。尽管舞蹈给她带来了不少荣耀，但一想到自己都23了，还懵懂不解风情，不免有些悻悻然，这懵懂妨碍心智的成长，也与她追求的奔放艺术不相符。

彼时邓肯没有男朋友，但有个同性恋人叫辛格夫人，此夫人出身富商，家族因经营缝纫机生意致富，曾先后嫁过两位欧洲亲王，最终都以离异告终，最有名的段子是曾在一次新婚夜，手执阳伞厉声警告新郎，若碰我就捅死你。夫人虽然性格彪悍，但迷恋邓肯，尤其喜欢她的舞蹈艺术，多次召集上流派对，邀请达官贵人欣赏邓肯舞姿，在其中的一次派对上，邓肯结识了罗丹，对，就是大名鼎鼎的雕塑大师罗丹。罗丹此时59岁，已倦于与卡蜜儿的感情纠葛，见到邓肯眼前一亮，马上表示要为她做雕像。

罗丹风流倜傥，本来就招女人喜欢，使出做雕像这一招，更令天下美女难以抵挡，要知道女人多半爱慕虚荣，称赞她的美，声称要把那美变成艺术，她感谢都来不及呢，哪有拒绝的道理？这招屡试不爽，是罗丹的杀手锏。邓肯也一样，立马被收了心。她随罗丹来到大学街的画室，里面全是他的雕塑作品，犹如艺术的宫殿，有的还是裸体。他兴致勃勃为她做介绍，这尊是某男爵夫人，那尊是某大明星，说着还拿起其中一尊吻了吻。说话间他下意识地抓起一把粘土，很快捏出一只女人的乳房。

接下来按约定，邓肯换上宽松舞服，表演了一段据古希腊诗人忒奥克里托斯作品改编的舞蹈，表现仙女绪任克斯如何化作芦苇，躲避潘神的追求。跳了一阵后，她停下来想跟他解释舞蹈的创意，可发现他心不在焉，只是紧闭嘴唇定定地看着她，眼里冒出亮光。他走上前来，开始抚摸她的脖子、肩膀和乳房，顺腰际摸到臀部和大腿，不时捏弄一下，好像捏弄的不是肉体，是粘土。邓肯的欲望被他调动起来了，她想迎合他，可毕竟没经验，忽然又感到恐惧，慌乱间披上外套跑掉了，独撇下罗大师孤零零站画室内，手足无措。

“真是后悔死了，我因为这幼稚的拒绝失去机会，没把自己献给伟大的潘神，了不起的罗丹，要是那样的话，我的艺术和人生将获益非凡！”若干年后邓肯在自传里这样写道。不过她的拒绝也另有收获，罗丹此后变成了她的粉丝，也许正由于没能得到她，他对她的迷恋无以复加，以后她每次来巴黎演出，他都坐前排，激动时手舞足蹈，像孩子一样为她喝彩，尽管那喝彩常常被场内更巨大的欢呼声所淹没。那是邓肯与罗丹惟一一次零距离接触。20年后邓肯去苏联，展开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姐弟恋，爱上并嫁给了叶赛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