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心小姐”伤心事

             沈东子

熟悉美国现代小说的读者或许知道，经济大萧条时期有部很有名的小说叫《伤心小姐》（Miss Lonelyhearts），看名字似乎讲的是男欢女爱的故事，其实不然，书里的“伤心小姐”是个良心未泯的男记者，他负责拆阅读者来信，用女性笔名和女性口吻，在报纸上给大家回复，给大家安慰。大萧条时期的读者，人人都有伤心事，所以在“伤心小姐”眼里，这个世界是很黯淡的，为了拯救众生于水火，他希望自己成为耶稣。小说在报纸上连载，很受读者欢迎，于是作者韦斯特（N. West，1903—1940）这个名字，走进了美国文学史。

韦斯特不是本名，他原先叫温斯特，是随父母从立陶宛去美国的移民，考大学时遇上怪事，居然碰上个同名同姓的考生，那考生的糟糕成绩挂到他名下，结果他进了一所二流大学，一气之下他索性把名字改成了韦斯特。小韦的叔叔在纽约经营好几家小客店，把其中一家交给小韦打点。小韦有他的精明，一心想着自己的文学梦，把客店当做结交文友的场所，有文友来纽约，他有时收半价，有时房费餐费全免，就为了吸引他们长住，好跟他切磋创作，《马耳他之鹰》的作者哈米特和其情人，左翼女作家丽莲·赫尔曼都在他那里住过。丽莲曾在回忆录里写道，那时我们身上没钱，只能在客店搭伙，饭菜的味道太糟糕了，可有什么办法呢，那是大萧条年代，有人招待吃饭不错了。

小韦的父亲有意要他经商，曾塞给他几本霍拉修·阿尔杰的小说，要他走致富的路，但他一笑了之，没学小说里的人物，而是开始学写小说。韦斯特这个名字本意就是“向西”，不久他就带着自己的小说西去洛杉矶，开始了在好莱坞打拼的日子，先把《伤心小姐》改成剧本，又撰写新剧本《五个归来》，都获得了商业成功，不过他志不在此，还想有更辉煌的文学成就，开始创作小说《蝗虫时光》。

说起来这位“伤心小姐”的结局也怪伤心的，当时那位因《了不起的盖茨比》名噪一时的大作家菲兹杰拉德，也在好莱坞，正在撰写反映好莱坞醉生梦死的小说《最后的将军》，1940年12月21日，距离圣诞节还有三天，菲氏猝死于书房的打字机前，面前是尚未完成的那部小说。第二天这个消息传到韦斯特耳里，他当时正在墨西哥狩猎，闻讯连忙驱车赶赴哀悼，结果没注意禁行标志出车祸身亡，灵魂追随菲兹杰拉德而去。

与他一同殒命的还有新婚才半年多的妻子艾琳，艾琳也算是个名人，她姐姐露丝以她为模特儿，创作了诙谐音乐剧《我的妹妹艾琳》，是百老汇长年上演的保留节目。艾琳与韦斯特一年前在好莱坞相识，两人一见倾心，缔结百年好合，不想在圣诞节前的周末双双归西。好莱坞最优秀的两个编剧，菲兹杰拉德和韦斯特几乎同时离世，这在当时成为轰动一时的新闻。更诡异的是，韦斯特正在写作的《蝗虫时光》，内容与菲兹杰拉德的绝笔一样，也是好莱坞风花雪月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