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N座城市(七)
(2009-10-06 10:3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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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丽江旅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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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N座城市(七)
十八、大理。
通常所说的大理其实是下关,真正的大理还要再坐两小时汽车才到。大理古城是古代南诏国的都城,也是我见过的最干净的城池之一,这多少得归功于白族住宅和其设计的公共下水道。整个老城建在苍山脚下,坡度很大,许多街道都是陡上陡下的,白族工匠根据这个特点,修建了大量排水沟,将苍山上的泉水引进城内,街道两旁的水沟时刻都是流动的,发出哗哗的水声。水沟用鹅卵石铺成,很结实,街面是石板路,白族民居多半也是用石头建的,下一场大雨,整个城市干干净净,感觉一尘不染。记得一天夜晚吃饱喝足,那是真正的吃饱喝足——吃了大盆的酸菜鱼,还有银鱼煎蛋,炒饵块,喝了海碗的当地米酒,摊下来一人才花了十多元,醉眼朦胧走在古城一条石板小路上,头上是一轮皎月,天空蓝得如油画一般,恍然回到了北宋。
有件事一直让我纳闷,同样是在云南,洱海之所以叫洱海,据说是因为形状像耳,可轮到饵块时,却跟耳无关了,那饵是诱饵的饵,就是引诱你忍不住想吃的意思。饵块一大坨,用米做的,可以切片、丝加佐料炒着吃,也可以烤了沾酱吃,大理街头这样的摊子很多,当地人乐此不疲。其实原料和做法都简单,往往越简单越有风味。洱海是高原湖泊,养育了南诏文明,如果说桂林的城标是象鼻山,那么大理的城标就是湖边三塔了,有塔就有信仰,在一个地方看见塔,心会忽然变得沉着,好象那塔是漂泊路途上一根定海的针,何况人家大理有三根呢,难怪那里的人看上去沉稳。可能有人会说我们大城市也有塔呀,有电视塔,比石塔还高呢。那没用,如果你的信仰在电视塔上,自然会活得如丧家犬般惶惶然。
有个浪漫的成语叫风花雪月,据说这几个字的出处在大理呢。大理人有条著名的字谜:虫入凤窝不见鸟,七人头上长青草,细雨下在横山上,半个朋友不见了,打的就是风、花、雪、月四个字,这四个字被称为大理四绝,下关风、上关花、苍山雪、洱海月。我只见到了洱海月,也是无意中见到的,租了一只木船到洱海中央漂,那海真够大的,海天一色不见边,边漂边吃鱼,漂着漂着,吃着吃着,天黑了,看见了洱海的月亮,于是我相信生活在内陆的人,也能写出海上生明月这样的诗句。南诏国最出名的传说是孔雀公主,这传说传到当代,出现了一个跳孔雀舞跳出名的白族舞蹈家,叫杨丽萍,用手指做出孔雀的脑袋,模仿孔雀的各种姿态,动作多半是原生态的,超越了古典的繁琐,也没落入民间舞的土俗,炫出了一点简约美。
十九、丽江。
去丽江那年,当地还没航班,公路七弯八拐的,早上天没亮从大理出发,到丽江时天黑了,天空一片深蓝,风凉凉的,吹着当地人身上的披肩。丽江是一个有点鬼蜮的地方,光看东巴文字就能意识到这一点,许多象形文字都会出现一只眼睛,或者眼睛一类的图形。有次路过一个集市,一个背着孩子的纳西族妇女,用鹰一般锐利的眼睛盯着我,不知道是不是代表神圣的佛,看见了我灵魂中的哪颗污点?纳西族信仰东巴教,东巴教有自己的佛。还有一次走在四方街旁边的一条巷子里,忽然看见房屋的缝隙间跑过一条狗,随后出现了半张脸和一只少年的眼睛。那时去大研的外人还不多,难免会引起好奇,如今情形大概反过来了,成群结队的人呼啸而去,好奇的眼睛包围着戴花头饰的本地人。说到服饰,免不了要说到纳西妇女的“披星戴月”,人家是把星星和月亮绣在披肩和头巾上,做装饰用,好比汉族妇女在衣服上绣一朵荷花,而这个词到了汉语里,成了辛苦的意思,头顶星星和月亮干活。
去虎跳峡时车绕石鼓,远方也不知道是不是高黎贡山,耸立在澄明的苍穹下,有神的感觉。这里阳光足,落差大,植物资源丰富,峡谷人迹稀罕,成为洋人来华探险的首选之一。峡口有一家小客栈,给过客提供面条、蛋炒饭之类简单的伙食,老板娘拿出一个本子给我看,说上面全是客人的留言,称赞她的饭菜做得好。我接过本子翻了翻,果然都是留言,有英文、法文、德文,有的还画了简单插图,比如一张笑脸,一匹马,要说全是称赞也不尽然,也不符合西人性格,有个留言就说这家的面条不好,建议不要吃。老板娘一听大怒,当即把那页纸撕了,说看来老外的话也不能信,走的时候都说得好好的呢,要为我写几句好话!我说我写几句吧,用英文胡诌了几行字,说吃了人家的就要说人家的好话,要不进峡谷会被老虎吃了的,这里的老虎最爱吃洋鬼子了云云。讲给老板娘听,大家哈哈大笑。
峡谷里其实早没老虎了,只有马,好多马,叫马帮。我从小跟马不熟,跟什么牛呀羊呀也不熟,城里没这些东西,所以对动物的习性没把握,连猫都没养过。那天进了上虎跳,正沿着蜿蜒的小路走着呢,风呼呼地响着,偶尔掉下来一块石头,呼啦啦滚下山,溅起一朵水花。头顶乱云飞渡,玉龙雪山忽隐忽现,用望远镜细看,可以见到冰川的裂纹。刚拐过一道弯,就见前面浩浩荡荡过来一长溜马队。
想想看那路本来就窄,一边是峭壁,一边是悬崖,躲都没地方躲,一路上都是小心翼翼在走,真没想过会与马帮狭路相逢,况且我背上还有背包,马背上还有盐呀布呀什么的,大家都不轻松。我见前面有个地方稍微凹进去,连忙到那紧贴崖壁站稳。一匹匹负重的马从我身边走过,发出悦耳的铃铛声,有那么一瞬间,我想到了电影《山间铃响马帮来》里的插曲,但一动也不敢动,真担心哪匹马看我不顺眼,一撂蹶子把我踢进金沙江喂鱼。等到马帮走过,我承认其实马的性格是温顺而细腻的,我的担心是无知的表现,它们的蹄子在崎岖的路上行走,如同人的手指在钢琴上弹跳,出现差错的概率是很低的。丽江是茶马古道路线的一条分支,现在残余的马帮,只是给大山深处的人家驮驮生活必需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