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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就是图书馆的模样”

(2009-02-15 21:18:31)
标签:

博尔赫斯

文化

分类: 看名人

“天堂就是图书馆的模样”

                                                                     (博尔赫斯与儿玉)

 

“天堂就是图书馆的模样”

            沈东子

 

 

奥巴马在当选美国总统后,曾与阿根廷女总统克里斯蒂娜·费尔南德斯通过电话。他在电话中谈了对阿根廷的了解:“大学时曾认真看过博尔赫斯和科塔萨尔的小说,因此非常了解。”奥巴马提到的博尔赫斯(Jorge Luis Borges1899-1986),在阿根廷和拉美文坛享有很高的地位,在中国读者心目里,也属于当代文学大师。

 

(一)

我曾经用心读博,不过我读的博不是博士的博,是博氏的博,阿根廷当代作家博尔赫斯的博。上世纪80年代末,我刚到出版社做编辑,有一天来了一个美国小伙子,提着一台摄象机,说是要跟我聊聊中国当代文学。我跟他在镜头前聊了一个多小时,胡说了些什么,自己也记不得,大概也没什么好话,过后就把这事忘了,只记得他临走时说,他看好60年代以后出生的中国作家,心灵自由,没负担。一个礼拜后的周日下午,我正要出门,被门卫师傅叫住,说是一大早那老外又来了,拿了本书来找我,叫我我没应,就把书留下走了,说着递给我一本平装书。我拿过一看,是德州大学出版社出版的英文版博尔赫斯随笔诗歌集Dreamtigers(《梦虎》)。那是我第一次接触博尔赫斯这个名字,此前并不知道他是谁。

 

现在想来,读博尔赫斯至少有两点好处,一来可以明白生命体验的多样性。博氏常年在图书馆工作,酷爱读书,他曾经说过,“我一直在暗暗设想,天堂就是图书馆的模样”。又说“上帝藏在克莱门蒂诺图书馆四十万册藏书中某一卷某一页的某一个字母里。我的父母、我父母的父母都找过那个字母;我自己也找过,把眼睛都找瞎了”。他读的书太多了,以至眼神不好,晚年更是几近失明,但这并不妨碍他通过触摸和思考理解这个世界,或者可以说,正是因为几近失明,给了他一个与常人不同的角度理解这个世界。海伦·凯勒说,假如给她三天光明,她将用足这三天宝贵时光,去领略阳光照耀下的大地,是怎样灿烂的景象。生活在黑暗中的海伦·凯勒,可以给世界带来光明,同样生活在黑暗中的博尔赫斯,告诉我们思索是生命的另一种体验,是更深刻的体验。

 

读博的第二个好处在于,可以对西方神秘主义文学有更准确的理解。博氏的文笔是非常诡异的,融化了拉美民间传说的精髓,超越了平铺直叙的现实主义描写,呈现出来的是人性的本质。他的作品中有许多不可思议的情节,近似于魔幻,但最终都会回归现实,仿佛天地轮回,穿越迷宫,死而复生。读这样的作品,人的思绪会随精巧的文字行进飞跃,犹如自己忽然身怀绝技,在灵魂的天地间破壁穿行,零距离洞察人性的善与恶。

 

神秘主义文学是唯心的,唯有心存在,世界才存在,更注重自己的内心感受,也更讲究文字的贴切与精确。博氏不写长篇小说,曾说长篇小说是“愚蠢文字的堆积”,他擅长的文学形式是短篇小说、随笔和诗歌,当中数随笔最漂亮。不过世人还是愿意把他当作小说家,与莫泊桑、契可夫、爱伦·坡、曼斯菲尔德同属一流短篇小说大师。下面是我读过的一些博尔赫斯作品的手记,作品有的是随笔诗歌,取自《梦虎》,有的是小说。手记是随手记下来的,只有点滴,不成篇章。

 

(二)

1)《梦虎》。博尔赫斯的最后一任夫人是位日本女子,叫儿玉。1957年夏天,12岁的儿玉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碰上了一位诗人,他当即创作朗诵了一首诗,献给她,这位诗人就是博尔赫斯,当时已年过5030多年后他们在瑞士结婚。据说他60年代初就想好了几首情诗,一直藏在心里,直到80年代再次遇见儿玉,才口授出来,让儿玉记录整理。博氏从未到过亚洲,但对东方文化非常憧憬,儿玉跟他讲述了许多故事,让他憧憬不已。他一直想梦见一只斑斓的亚洲虎,与他相互对峙,但是从未能如愿。

 

“哦,多么无奈!我的梦从未能赐我心灵渴望的那种猛兽,虎是出现过,可是那么不真实,要么身形怪异,忽大忽小,要么转瞬即逝,无从寻找,要么像狗,或者像猫。(引文均为笔者所译,下同。)”

 

海明威在小说《乞力马扎罗的雪》里,描写了一头被冻死的孤独的豹,谁也不知道它为什么要爬上那么高的雪峰,去那里寻找什么。博氏在这里把亚洲虎当作东方文明的象征,进行了一番华丽的想象。对东方文明的憧憬,反映了西方智者对西方文明的怀疑,博尔赫斯的亚洲虎和海明威的非洲豹,都可以被视作文化叛逆的象征。

 

2)《迪丽娅》。这是博尔赫斯写给儿玉的一篇动情散文,描述的是他们当年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初次见面的情景。

 

“我们在第十一街的拐角说再见。在另外一侧的人行道上,我回过头;你也回过头,朝我挥挥手。一条车辆和行人的河,在你我之间流动。那是一个普通下午的五点钟。我如何能知道,那条河就是冥河,黯淡而不可逾越的冥河?迪丽娅,有朝一日,你我还会继续这次无常的对话——在哪条河边?我们会在原野上一座湮灭的城市里,相互询问对方可是博尔赫斯和迪丽娅?”

 

一个人进入暮年时,会有很多回忆,但经常自动浮现于脑海的,大概也不会很多,这当中会有一张年轻的脸,和这张脸引发的灿烂的记忆,这张脸不一定属于妻子,也不一定属于初恋情人,它只属于瞬间。

 

3)《悬镜》。

1927年,我结识了一位抑郁的姑娘,先是在电话里(一个不知容貌和姓名的声音),后来黄昏时在街角见了面。她长着一双大得出奇的眼睛,头发浅黑,身躯笔直。她的祖父和曾祖父是联邦党人,而我是唯一神教徒……我们之间没有爱情,连假装的也没有:我感觉到她身上有某种因为对性爱完全陌生而产生的紧张,对此我感到不安。年轻时与异性在一起会产生亲热的冲动,这并不奇怪。我一定有一次跟她提起过那些镜子,以至于后来她陷入幻觉。现在我才得知,她已精神失常,房间里的镜子都被悬挂起来,因为她在那些镜子里看见的是我的脸,而不是她自己的。”

 

镜子的魔幻功能,与博尔赫斯的文学观点特别吻合。年轻时他曾辜负了一位姑娘对他的爱,等到得知那姑娘后来行为失常,整日与镜子相伴,格外愧疚,觉得自己形象丑陋,从此不愿照镜。博氏一贯不喜欢镜子,认为镜子与男女交合有相似性,都可以增加人的数量。

 

4)《关于鸟儿的诡辩》。

“我看见了一群鸟,这个景象只持续了一秒钟,甚至更短。我不知道我看见了几只鸟。它们的数目清楚或者不清楚,是一个关系到上帝是否存在的问题,假若上帝存在,那么这个数目就是清楚的,因为上帝知道我看见了几只鸟,假若上帝不存在,这个数目就不清楚,因为没人能够数得过来。在这个例子里,我看到的鸟儿少于九只,又不止一只,但我看到的不是九只,八只,七只,六只,五只,四只,三只,也不是两只。我看到的鸟儿在十只和一只之间,但不是九只,八只,七只,六只,五只等等。这个数目,作为一个整数,是不可思议的。因此,上帝存在。”

 

每个人的生命轨迹,都已在冥冥中确定,只是有的人已经意识到,有的人没有意识到而已。没有意识到的人,都在混沌中挣扎,想摆脱世俗的苦难,或者说想把苦难转嫁给别人,但是苦难实际上是不可能被摆脱或者被转嫁的,它不是这种苦难,就是那种苦难,它只是被挪动了一下位置,以另外一副鬼脸向世人露出狡黠的微笑。博氏还有另一句话,表明的是同样的意思:“你的醒并不是回到不眠的状态,而是回到先前一个梦。一梦套一梦,直至无穷,正像是沙粒的数目。你将走的回头路没完没了,等你真正清醒时已经死了。”

 

5)《阴谋》。

“万分惊惧中,恺撒在朋友们跃跃欲试的刀尖下抱住一只雕像的脚,在佩剑和脸孔中发现了被保护人,养子布鲁图的脸,于是停止抵抗喊道:“你也在,我的儿!”莎士比亚和克维多重现了这声悲惨的惊呼。

 

命运很愉快地出现了重复:一千九百年之后,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省南部,一个牧羊人遭到了一伙牧羊人的袭击,在倒下的一刹那,他认出了自己的养子,以惊讶和略带责备的口吻喊了一声:“佩罗切!”他正被砍杀,并不知道自己死后这一幕会被重现。”

 

“你也在,我的儿!”这是史上最有名的临死前的惨叫。从背后捅刀子,这种事将来还会有,可是谁去重现那声垂死的惨叫呢。

 

6)《关于一次对白的对白》。两个朋友沉浸在对永恒的探讨中,为了能永远保持这种讨论,双方决定同时自杀,去天国继续探讨。灵魂是否可以超越肉体而存在?有的人可以,有的人不可以。

 

7)《博尔赫斯和我》。

“这就是另外那个人,是博尔赫斯,就这么巧。我在布宜诺斯艾利斯闲逛,机械地停下脚步,瞧着一个入口或是一扇铁门的圆拱。有关博尔赫斯的消息通过邮件传递给我,在学院的选票上,或是一部名人辞典里,我看见了他的名字。我喜欢计时沙漏、地图册、18世纪的印刷品、咖啡的味道和史蒂文森的诗,另外那个人与我一道分享了这些爱好,并非因为他是演员。要说我们相互敌视,那就错了。我活着,我容许自己活着,这样博尔赫斯就可以从事他的写作,而写作反过来又证明我的存在。我可以这样说,他写过一些有意思的东西,但是那些东西不能拯救我,因为优秀的东西一经问世,便不再属于任何人,甚至也不属于另外那个人,而是属于西班牙语,或者属于传统。……许多年前,我试着将自己从他那儿解救出来,我走出中下阶层的神话,与时间和永恒玩起捉迷藏的游戏,但是这些游戏现在都成了博尔赫斯的,而我将不得不去思考一些其他的东西。我的生命正在远去,我失落了一切,一切都属于忘却,属于另外那个人。我不知道这几行字,是我们当中的哪一个写下的。”

 

博尔赫斯成名后在街上闲逛,经常看见自己的名字。一个人的名字一旦融入社会,就不再属于任何人,而是属于传统,属于历史。现实中的博尔赫斯,已经对那个属于历史的博尔赫斯无能为力了,只能任由它出现在学院的选票上,或是名人辞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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