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文而体面"的职业

                                                    沈东子

桂林有两家出版社，漓江出版社和广西师大出版社，前者前十几年有点名气，后者后来比较红火，都在全国图书界出过一些风头。所谓墙内开花墙外香，虽说桂林在抗战时期有过一些从上海逃难过来的出版社，比如生活书店、开明书店、良友图书公司等，但从50年代到80年代，将近四十年光阴，基本上没有什么大的出版单位，所以一般市民百姓对出版社的概念，是很模糊的，对两家本地出版社的工作性质，也不太清楚。

要知道出版社在大城市，是很养人的地方，那些很高的高干，比如部长副部长什么的，都喜欢把自家的孩子，尤其是千金，安排到出版社工作，因为这分职业又体面又斯文，别人是辛苦完了，才有时间看书，到出版社做编辑，光看书就能拿工资，所以大城市许多出版社的女编辑，一问家世就会吓着你。当然那都是前些年的掌故了，现在的官家千金，眼界高了，想做的是驻外使节的夫人，品葡萄酒当然要比品书更有味道。

小城市就不一样啦，老百姓不太清楚图书的出版流程，一般知道书从书店来，至于书店的书从哪里来，有些茫然。如果对人解释说，自己是做书的，对方的第一反应通常是印刷厂。我家有位钟点阿姨，听说我是做书的，曾经很同情地说：“天天打包，也蛮辛苦，我晓得书好沉的。”后来见我从单位拿些卫生纸香皂什么的回来，就由同情改为由衷地羡慕：“你们厂待遇好好哦，连卫生纸都发。”

除了漓江出版社，桂林用漓江做名字的地方也很多，饭店、剧院、餐馆，都喜欢沾沾漓江的灵气。在街上打出租车，要是你很自信地说去漓江出版社，不再做任何说明，司机会把你拉到老人山脚卸下，那里有家工厂叫漓江印刷厂。至于到了周边县份，如果介绍是报社电视台的，当地人会很热情，说是出版社的，对方的眼神会有些茫然，虽然依旧延续着先前的热情，但对面前这家伙是有点疑问的，没准是隔壁朝阳社或红旗社过来混饭吃的也难说。

当然那是前些年的事，这些年经济发展了，出版社在小城市的名气也日渐响亮起来，有时候参加饭局，会有人说：“哦，你们漓江出版社原来出过不少好书哦，尤其是外国文学译著，是吧？”同时瞟过来一丝狡黠的微笑，那神情似乎在说，你们家以前不是有三十亩地吗，怎么现在只剩三分啦？遇上这种场景，我总是说：“吃菜，吃菜，今天天气真好啊，哈哈哈！”还有一次对方听说我是出版社的，马上胸有成竹地说：“哦，出版社，我晓得的，最近书号多少钱一个？”

                                                                                   2006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