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最美丽的衣裳

沈东子

我们都知道安徒生的童话《皇帝的新装》，说的是一位皇帝赤条条什么也没穿，但周围的奴才为了取悦他，都纷纷称赞他身上的衣服有多么好看，于是皇帝就光着屁股，在众目睽睽之下行走。我在这里要说的是女人的衣装。女人的衣装则恰恰相反，在有些人眼里，一个漂亮女人不管穿怎样的衣服，穿多少衣服，都等于没穿衣服。当然这是男人的目光，是某些色迷迷男人的目光。

在时尚的现代女人看来，衣装早已不仅仅只具有遮体保暖的功能，衣装更重要的功能是陪衬女人美丽的容颜和优雅的身姿，让平常的女人显得美丽，美丽的女人更美丽。时装与女人的关系，如今已成为女人津津乐道的话题，有时甚至比男人与女人的关系更重要，男人算什么呀，男人反正是要追求女人的，况且男人的功能之一，就是为女人买漂亮衣裳，最终还是回到衣服上。

蔡琴唱的《爱断情伤》，许多人都爱听，里面有句歌词这样唱道：“夜那么长/足够我把每一盏灯都点亮/守在门旁/换上我最美丽的衣裳……”为什么要换上美丽的衣裳，因为要彻夜等候远方的情郎。这段歌词最生动地阐释了“女为悦己者容”的现代含义，也说明时装对女人具有怎样的意义：世上最美丽的衣裳是哪件？是为爱人穿上的那一件。

T型台上的女人就不用说了，走着妖娆的步态，扭着婀娜的腰肢，看着看着你就会分神，分不清到底是衣服衬托肉体，还是肉体衬托衣服，模特儿的自我感觉也异常良好，好象因为衣衫昂贵，自己也变得高贵起来。据我观察，女人身上的装扮，一年四季当中，春天最好看的是粉色底碎花上衣，传递出清新芬芳的信息，夏天数一袭米黄色的丝裙撩人，到了秋天，紫色则显出一种性感和华美，冬天虽然寒冷，但白色羽绒服也能衬托出窈窕的身段。

这种因为衣衫而产生的良好的自我感觉，不仅在时装模特儿身上可以看到，日常生活中也很多见，我们时常会发现，一位女同事或女邻居或大街上的陌生女子，因为穿了一身新衣而忽然容光焕发，仿佛获得了新生，有的人甚至因为换上新衣就目不斜视，傲气凛人，一夜间就由灰姑娘变成了小公主。难怪世人要说三分长相，七分打扮。

这种因衣裳而改变精神面貌的现象，也并非女人独有，小孩子得件新衣也会欢呼雀跃大半天的。以前看过丰子恺的漫画，画上一件衣服从老大一直穿到老四老五，每次传给弟弟妹妹时，先由妈妈拆洗缝补成新衣，每个小孩穿上时都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旁边还配着字：“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那分亲情确实很动人。当然那是以前的小孩子，现在的孩子岂是几件衣服可以打发的？

有的男人也很注重装扮，我认识的一位朋友，光是鞋就有三十多双，换着穿。我问他太太是什么感受，她说换换鞋还可以忍受，换老婆才叫麻烦呢。她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男人间有一句流行语：“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女人既然是男人的衣服，把自己打扮好，男人才有面子。

我对女人有许多困惑，其中一种困惑发生在大商场的女装部。每次我走在那些时装当中，就会有一种错觉，觉得是走在舞台上。童年时我经常随父亲去舞台的幕后，他安排演员化妆卸妆，我则到处乱窜，看漂亮的阿姨换穿各种戏服，从小就知道一个人一旦换上花花绿绿的衣服，马上就会变成另一个人。有的阿姨演出结束后，还没来得及卸妆，就马上操起本地脏话骂人，那种情形也很滑稽。

衣服与心情不可能没有关系，但也不应该有太多的关系。世上不可能人人都有好衣裳穿，没有好衣裳，也可以有好心情，而一个人如果没有好心情，哪怕拥有香车宝马，锦衣轻霓，也不过是个落寞的贵妇而已。

                                                200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