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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与他们被骗一起干活的,还有从全国各地来的做着发财梦的六七十人。他们只想通过高风险的劳动换来稍微高一点的报酬,凡是有点办法的人都不会来从事这如生活在地狱里一般的工作。可是等待他们的,是强迫劳动,是分文都没有的报酬,是比地狱更黑暗更恐怖的生活。
早上天还没亮,他们就在工头的吼叫声中从睡梦中起床劳动,在地下600多米的地方干活,其中饭都是送到井下去吃的,每天三顿饭全是白米饭加馒头,没有一点油星。稍有怠慢还要被工头辱骂和暴打。这样一直干到晚上八九点钟,他们才能从井下出来。
从此,弟弟是彻底生活在黑暗中了,因为整个白天,他都生活在暗无天日的井下。
而他们逃跑的心从来都没有停止过。一个月仅有的一天休息时间就成了他们观察周围地形的唯一时机。
不管他们怎样地换人去观察,不管他们从哪个角度出发出去观察,都走不出200米就会被人拦下并发出警告。而且,负责监管他们的人从来都没有一刻松懈,哪怕是在深夜里,明晃晃的探照灯都没有一刻的停息。
每个人都在想办法逃出去。
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终于在第二个月的某一天,他们想出了一个出去的机会。
他们想出的这个主意是以自残为代价的。
一个叫王飞的同乡用挖煤用的铁鳅斩断了自己的一个手指头。当他在井下嗷叫着捂着受伤的手指倒下去的时候,工头立即手提着矿灯走了过去。
王飞举着他血流如注的手,像举着一面胜利的旗帜。
因为手指受了伤就不能干活了,他们要想让他长期在这里干活的话,就必须带他去医院。而工地上是没有医院的,要到医院去就必须走出这个煤矿。
只要走出这个活监狱,就有机会逃跑或报警了。
这是他们在长达两个月的强制剥削和劳动过程中想出来的唯一的办法。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而这种办法,是以自残为代价的。
但是比起生命来,牺牲一根手指头也是值得的。
王飞被带出了井口,到回了地面。见到煤矿的老板,他的叫喊声变本加厉地凄惨起来。
老板从来没有听过如此凄厉的哭声,那哭声就好像被掏空了心肝一样。连心肠硬如铁石的老板在那一刻都禁不住动容。而王飞则被自己的哭声引发了更加悲惨的感情,他想到了这几个月牛马不如的生活,想起了自己背井离乡的痛苦,他想到了自己万般无奈下的自残,他还没找媳妇呢,以后没了手指,一个农民,靠什么去娶媳妇呵。
几个工头简短商议后,经请示矿老板同意,王飞终于如愿地被带离了工地。
他感到自己的计划正在一步一步地变成现实,只要到达医院,见着人多的地方,就不愁没有机会报警或逃跑。
一辆马自达轿车载着他缓缓地驶离了工地。同车的,除了司机以外,还有两个彪形大汉。同样地,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了两三个小时后,轿车在一处医院门口停了下来。
由于是夜晚,街上并没有他期望的那么多人,只有远远地一个老头,蜷缩在街边烤着烤红薯。
在下车前,一个彪形大汉警告他说:
“要是敢跑,就打死你。”
王飞被一左一右地挟着,一步一步地向急诊室走去。他感到计划马上就要变成现实了。
在经过五六分钟的等待后,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过来,示意他们到急诊室去。
医生正在给他用酒精擦洗伤口的时候,王飞忽然挣脱两个大汉的胳膊,对医生说:
“他们要杀了我,救命,快报警。”
王飞左算右算,算到最后没想到是自己的话作弄了自己。
他严重的乡音让这个医生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而这时候,两个彪形大汉已经开始将他拖起来,让他脚不沾地地离开了急诊室。
王飞在临走的时候,飞起一脚踢倒了医生用的盘子。他其实是想踢倒医生,那样这个医生就会报警。
可惜王飞没有机会再有进一步的举动,因为他的嘴巴已经被一块事先准备的胶布给封上了。
两个彪形大汉动作迅速地把他塞了车的后备箱,急速启动车子,飞快地消失在随后跟踪而出的医生的视野里。
这个医生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她的病人就不见了。她看了看手上的纱布,摇摇头,说:
“有病!”
转身进了休息室。
当两个彪形大汉识破了王飞的这一切只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以后,他们开始发挥他们的特长。汽车在一个僻静处停了下来,王飞被抬了起来,又像一个被抽空的袋子一样给扔了出去。
接下来,他就真的只有号叫了。
两个彪形大汉用石块、用铁棍、用脚尖把他打得皮开肉绽。
开始的时候他还能喊叫,到后来,王飞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醒来的时候,是第二天晚上了。他睁开眼睛,感觉自己就像做了一场梦。
同乡们围在他的周围,他又回到了工棚,他的肋骨被打断了三根,他的腿被打断了一条。
过度的流血让他虚弱不止。而在这如地狱一般的矿上,连改善一点伙食的条件都没有。工友们望着他,每个人的心里都在流血。他们从王飞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们是无力改变这一切的。
王飞躺在床上,疼痛让他时而号叫时而昏迷。
在他清醒的时候,他对杨木桥说:
“我是真想回去啊……我婚都还没结……这辈子连女人都没摸过……”
有时候他又说:
“我做鬼也饶不了这些狗日的黑心肠!”
他是没办法活了。在床上躺了七天后,他停止了呻吟,当工友们从井下上来的时候,就没有听见他的呻吟了。
他永远不会呻吟了。
他的眼珠还半睁半闭着,凸起得让人看了害怕。
他死了以后,煤矿老板只给了一张草席,就把他拖到后面的空地上去掩埋了。
他是被活活打死的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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