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网上找来的）
往事。
一九八四年春节刚过，我和梅帅元、杨克约好一道去宁明看花山壁画。梅帅元那会好像正在构思他的一个舞台剧，杨克要为它写组诗，我没什么想法，去看过再说。
交通远不如现在便利，从南宁坐了近一天的长途班车才到宁明。住下，再去找一个船家，约好第二天的出发时间。这个行程是区文联几个前辈安排的，去的时候无论如何要乘船沿左江直下，回来的时候可以坐班车。那个地方没有住宿，没有餐饮，只有一个小村，一切都得自己想办法解决。我们还是打算在那住一夜，除了看岩壁画，也想在村子附近走走。
到晚上发现要找个吃的地方不容易，小县城只有条一眼望得到底的街，没几家正经商店。那会和越南正在边境上干仗，军人倒是看到不少，满大街都在卖军用压缩饼干，绿色的大铁罐子堆在路边。落实好船家后，在城郊意外撞上办喜事的新人，一边看了会热闹，人家很热情地邀请我们入座吃喜宴。肚子实在饿坏了，也就不再假意推托，直接坐了下来。上来的菜全是一大碗一大碗的五花肉，吃得过瘾。
第二天一早去了码头，其实就是一个小桥边上。船家早在那等我们了。雾色全挤在江心里，船一头扎进去。天色逐级地亮，两岸现出一派萧瑟，万木枯竭，丝毫没有南方春天的葱翠。河堤几乎平着水面。看不到地里的庄稼，偶有几个农人半截身影杵在晨霭里，也许是还没到春耕忙碌的时候。水算不上清澈，但也不混浊。船一路拖着长长的尾线。沿岸有低飞的鸟，黑色，形体比乌鸦要大一些，安静地盘旋。这个场景太具有穿越的意味，与前日繁华的南宁，隔着一层厚重的世纪之帏。
未到花山，已有岸边崖壁上的小红人陆续地出来，鬼气与妖氛，半张脸似地从高处看着人。
近中午，船到花山，我们让船家先走了。崖壁比想像的更高，仰头低头都是跳跃的红人，嘈嘈杂杂的一片。枯黄如死秋的早春，与这片红色撞到一起，有说不出的锐利感，把空气刮出嘶拉拉的尖叫。四下无人，严格地说花山还不算个景区，连个像样的保护围栏都没有，人可以捡起地上的石块，模仿着画那些蛙形人。一些笔法拙劣的图案显然是顽童或者游人留下的。再往高处看，小红人就模糊了，瀑布似的往下淌。这样看着有些晕，只能祈祷山顶的背后不要突然冲出一团白云，那很容易就把人带到水里去。
村里只有一家小卖铺，唯一可充饥的是当地出的一种廉价饼干，然后就剩下南宁万力啤酒了。带着啤酒来到村里的小学，学校还没开课，教室全空着，就在那吃上了。一会工夫校长过来，看着我们仨有些奇怪。我们说明来意，他还是觉得这地方有什么好玩值得大老远跑来。不过他倒是热情地请我们晚上到他家里吃饭，并且同意让我们今天就睡在学校的教室里。
天黑后跟校长一起喝酒，两道简单的下酒菜：炒花生米，自家种的青菜。我们聊到深夜。他告诉我们这村子的边上有一处山洞，里面有非常好看的钟乳石，据说还有一个巨人脚印。因为洞很深，没有村民敢走到底，都这么传说，不能怀孕的妇女只要在巨人脚印上踩一脚，就能保证生孩子。
我们决定去看看这个神奇的山洞。
第二天遇到一个村里的年轻人，很巧他在桂林的奇峰镇当过兵，刚退伍回乡，就套上磁了，央求他给我们带路去看山洞。带了手电和饼干，说好一支手电用于进去，另一支用于出来，否则困在里面就麻烦大了。
洞就在村后面不远的半山坡上，洞口不大，年轻人说很少有人进去，里面洞洞相套，走迷路就出不来了。
进去就是阵阵阴风，凉得人直打寒噤。脚下是浅浅的淤泥，我们用树枝做着记号，一路往里走。越走，钟乳石就越多，景观之奇特大大出乎意料，手电一挥，整片整片钻石般的光芒反射回来。我们都说这样好的洞，得赶紧申请保护才是。年轻人说，有啥好看的，山洞不都这样吗？
走了好远，也没见着那个巨人脚印，手电光渐渐弱了，好像空气也有点稀薄，我们决定返程。
洞外有一棵野生的番石榴，就是当地人说的鸡屎果。摘了两个，好吃。以后再也没吃到那么好的番石榴了。
回到南宁，梅帅元开始写他的壮剧《羽人梦》，杨克写了组诗，我觉得怎么也得写点啥，就胡乱写了个小说《被遗忘的南方》，这篇后来发在1986年第11期《萌芽》头条，被《小说月报》转载和《小说选刊》介绍，还拿了个《萌芽》年度文学奖。不过说实话，我并不觉得它有多好，现在重读真是挺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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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9-12 07:48: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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