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诺亚方舟的缘故,十多年前我特意买了一本《亚美尼亚艺术》。《圣经》中记载,这里是诺亚方舟最后停泊的地方。
这本书是河北教育出版社出的《世界艺术宝库》中的一本(此外我还买了俄罗斯、印度、希腊几本,看上的就是它大量的图片),书里介绍的几乎全是修道院,修道院的身后,是那些一点也不田园的山景,枯丘野蔓,衰草寒烟,呈现着一种广袤的荒性。这里似乎潜藏着对万物生长的蔑视,既缺少自然的温情,又阻挠着我们闲逸的经验介入。
修道院大多是废弃多年的古建筑,也有些可能还在使用,看上去还是很落魄,就体量而言它们都不够宏伟,也很不抖擞,城堡一样封闭着。这种封闭反而衬托出某种智者的神态。我一直相信真正的智者并不来自于开放的心态,而是天生具有的与神沟通的能力。这样的能力不是一个积极的入世者可以修炼来的。
虽然破旧,这些修道院仍然有坚持的神情,刚毅的内力,包括一些著名的圣母教堂,半圆的屋顶和红色的砖墙很好地保留下了人类对神的敬畏。看过这样的建筑,总觉得欧洲兴建的那些充满野蛮意味的哥特式教堂,其实是人在神面前浅肤的炫耀,它们太庞大,大到连神都会觉得奢侈吧。
只是围绕着图片走了一圈。有股石腥味儿从纸背透出。这股石腥味儿带着阳光的热度,竟然就有了几分崇高感。我喜欢这种类似砂岩的红色外墙,粗砺割手,给人强烈的触摸欲望。更重要的是它自带的忧虑气质,容易使人沉静下来。对于一个虔诚的人来说,大约没有比沉静更好的释放了。站在这样一座修道院面前,突然觉得它孤伶伶的身躯处处包裹着巨大的悲天悯人,这种悲悯,我在佛教的建筑中并不多见。佛教的殿堂过于凝滞,悲悯都流走在佛像的眼神里了。
诺亚方舟最后的到达地是亚拉拉特山。这山位于土耳其、伊朗和亚美尼亚之间,是一座白色的雪山。从图片上看它更像山的标本,对称、工整、隆起的角度恰到好处,没有一丝荒乱。荒乱的山只适合用来尖叫,但它能做到让你哑口无言。
很奇怪,我还从来没有动过要去亚美尼亚旅行的念头,但是经常会从书架上抽出这本书,想像自己徒步行走在那些废墟一样的修道院之间的情景,那种暂时假设自己不被世人打搅的感觉还真是不错。不知为什么,我心目中的亚美尼亚人是很孤僻的,尽管他们离神是那么近。他们不喜欢盖建那种巨大的教堂,却有一种在破败与萧瑟中营造崇高的天然本能。这种本能离我们的生活越远,就越有震撼人心的力量。
(图片是翻拍这本书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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